蒋轻棠靠在病床上,眼睛木讷地看着窗外,听到护工这一句,转过头来,对着她勉强扯开苍白的嘴角,算是笑了一下。
护工没说什么,长叹一口气,端着盆出去了。
好在蒋若彬新找来的这群人已经被好生提点了一番,不敢疏忽大意,比从前的陈姨不知道用心多少倍,因为蒋轻棠每顿吃的不多,所以她们就采取少食多餐的策略,除了正餐之外,隔一两个小时给蒋轻棠切个水果、热杯牛奶,或者准备一两块小点心,劝着求着蒋轻棠吃下去。
蒋轻棠不会拒绝别人,只好吃了,所以虽然消瘦了不少,病是慢慢好了。
等她出院,已经又过了半个多月,时间进入四月份,天气开始热起来。
这半个月的时间,蒋轻棠再没见到过关绪。
她夜里常常做梦,梦到关绪来见她的最后一晚,关绪的眼神总是冰冷的,嘴角噙着冷笑,说:“蒋小姐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一个蒋小姐,让蒋轻棠的心里疼一次,一个以后不会再来了,紧接着又让她疼一次。
每次梦到关绪,蒋轻棠总要疼上两遭,从梦魇中蓦然睁大双眼,醒来时冷汗涔涔。
也难怪照顾她的那些人再怎么变着法给她进补,都毫无效果。
蒋轻棠出院后从原来的荒凉小院里搬了出来,搬到主宅,和蒋老爷子、蒋若彬他们一起住,吃饭也都和他们一桌。
不过蒋老爷子憎恶她,看她总像在看仇人,蒋轻棠觉得这个所谓主宅,外表看去金碧辉煌,其实还不如自己的小院子自在。
蒋轻棠病好后的每一天,都提心吊胆地等着蒋若彬过来跟自己说,什么时候要跟罗秒订婚,可是蒋若彬好像把这件事忘了一样,提都不提,好几次蒋轻棠坐不住想问,事到临头又退缩了,只好想着,没来总比来了强,得过且过吧。
蒋轻棠在主宅,见到蒋若彬和蒋老爷子的机会比以前多多了,她暗中观察,发现蒋老爷子和蒋若彬这段时间总是很忙,要不就回来很晚,要不就在书房商量什么事情,偶尔与蒋轻棠同桌吃饭,看蒋轻棠的眼神都很奇怪,至于怎么个怪法,蒋轻棠说不上来。
蒋轻棠猜测,大概他们最近忙碌的事情,和她有关。
他们能有什么忙碌的事情是会和她扯上关系的?蒋轻棠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她也不敢问,反正就这么过一天算一天。
一整个四月也这样过完,关绪的生日在四月二十三号,二十三号零点刚过,蒋轻棠躺在床上,拿着关绪送给她的那只手机,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想着要不要给关绪发一条生日祝福。
她犹豫了很久,生日快乐四个字在聊天输入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来来回回直到天亮,这条消息还是没有发送出去。
不行,不能发,关姐姐已经讨厌自己了,她现在发这个消息,说不定关姐姐看了反而会觉得讽刺,把她拉黑了也说不定,到时候连这个唯一能联系到关姐姐的方式都没了,那可怎么办?
蒋轻棠越想越觉得关绪拉黑她的可能性很大,于是也就越忐忑胆怯。
然后蒋轻棠眼睁睁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了二十三号,走到了二十四号,她又开始后悔起来。
管她拉黑不拉黑呢,应该给关姐姐发生日祝福的,关姐姐照顾她那么久,对她那么好,自己现在这算什么?忘恩负义!
她手指绞着自己的头发,二十二号没睡好,二十三号没睡好,结果到了二十四号,又是一夜失眠,看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不论蒋轻棠怎么懊悔,四月也就这样过去了,五月份的时候,津岭正是入夏,天气炎热起来,白天的蝉鸣和夜晚的蛙叫不绝于耳,在这个夏天,蒋轻棠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上学的机会,成为了津岭大学美术学院的一名旁听生。
因为这个学期已经快过去了,蒋轻棠只好先去旁听两个月,等到九月份再正式入学,从大一开始上课。
蒋轻棠去上学的第一天,第一节 课是外国美术史,一百来号人一起听的大课,阶梯教室,蒋轻棠第一次和这么多陌生人接触,心里发憷,又有点小小的兴奋,她找了个靠窗的后排位置坐下,一个人默默听课。
因为下午还有一节课,所以蒋轻棠得到了一个中午的自由,可以不立马回蒋家,可以像那些朝气蓬勃的学生们一样,抱着书本去食堂吃饭。
外面的世界,连空气都是香甜的,蒋轻棠走在校园里,兴奋于自己成为这些厉害的名校学子中的一员,心中雀跃,脚步都变得极为轻快,她的裙摆被夏风吹起,像一只蝴蝶一样翩跹。
这样的兴奋没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