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绪的笑跟吸铁石似的,天生带磁,听筒贴着左耳,于是那笑声一直顺着耳廓往里钻,导电般麻了半边身子,蒋轻棠手一抖,差点握不住手机,回头看了眼包厢里的同学,走远了几步,躲到餐厅深处的厕所旁边,靠着走廊旁边的窗户和关绪讲电话。
“我还在吃饭。”蒋轻棠手肘搭在窗沿上,因为关绪的一通电话,心中畅快雀跃,小腿都忍不住向后翘了起来,弓着腰,背对着走廊,腰间收紧,勾出一道窈窕的背影。
“关姐姐,你吃了没?”她轻轻地问。
“吃了。”关绪笑了声,装得唉声叹气,“没有小棠在,吃饭也不香。”
蒋轻棠听了,也不禁偷笑,“关姐姐又哄我,从前没有我,难道你还不吃饭了么?”
“从前我不是孤家寡人么。”关绪笑着从床上坐起来,耙了两下头发,“小棠也说过,由奢入俭难,体会过有老婆的滋味再去孤枕难眠,可比一直没老婆难多了。”
蒋轻棠秀气地皱皱鼻子,哼道:“我是这个意思么?”
连带着语气里的半嗔半喜都顺着信号传导进了关绪的心里。
“原来不是这个意思啊……”关绪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眼中柔和,“看来是我误会小棠了。”
夜凉如水,看不见摸不得,于是关绪的声音在夜色里比能看能摸时更清晰温柔了百倍,蒋轻棠心底的思念突然像潮水般汹涌而来。
她使劲眨了眨眼,捏紧了手机,说:“没误会。”
“嗯?”
“我就是这个意思。”
由奢入俭难,感情也一样。
少女的细嗓,即使经过了信号的转变,传到关绪耳朵里也是甜的,关绪勾了勾唇,低头,看摊在自己腿上的素描本。
这是蒋轻棠的本子,关绪很早之前买给她的,蒋轻棠宝贝得不得了,去哪儿都带着,甚至上次去看关绪父母,也硬塞进了行李箱。
这次军训却舍不得带,因为不能随身照看,怕人一多出了岔子,把本子弄坏。
关绪抚摸着本子的封面,都能想象出蒋轻棠捧着它勾勾画画的认真,小脸一定是绷着的,连水润润的嘴唇也严肃地抿成一条线,手指尖上染了黑,却一点都不难看,风情别致,水墨画一般的淡雅。
关绪翻开第一页,指尖一顿。
第一页画的就是自己。
细节处理得非常到位,眉梢眼角勾起的笑意和上扬的嘴唇,饶是关绪这样的外行,也一眼就看出了蒋轻棠每一笔倾注的心血。
再往后翻,每一页,每一页都是关绪。
睡着的、沉思的、带笑的、拧起眉头的。
连关绪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脸上原来有这么多不带重样的表情,蒋轻棠的笔比相机镜头更逼真,记录下关绪许多不同的样子。
其中还有一张,关绪的头顶上被画了一对狐狸耳朵,毛茸茸,看起来非常柔软,眼睛也是狭长媚人的狐狸样,关绪看了,先是一愣,而后笑意晕开。
“原来我在小棠眼里,是一只老狐狸啊。”她对着电话那头的蒋轻棠说。
蒋轻棠怔了半秒就意识到,关绪肯定是看到了自己画的那些画,她有种被人当面戳破恶作剧的尴尬,脸上微窘,挺了挺单薄的小胸膛,让自己看起来更理直气壮一点,一想关姐姐又看不到,随即泄了气,自暴自弃地承认,“谁让关姐姐这么狡猾。”
关绪不说话,只是笑,笑得蒋轻棠脸愈发红,只好嘴硬,“关姐姐不是老狐狸,是狐狸精。”
关绪前仰后合,笑得歪倒在床上,“那我也只想勾引你。”
蒋轻棠听着她的笑,害羞得说不出话来。
她们又聊了一会儿,蒋轻棠不舍得挂电话,关绪催促她快点回去吃东西,没吃饱夜里准得饿肚子,“我打电话来就是想知道你有没有什么为难的事,听到你的声音就放心了。”
蒋轻棠在电话中的情绪并无异样,想来没出什么大事。
蒋轻棠身形一顿,这才想起来包厢里的宋巧巧。
能听到关姐姐的声音太开心,下意识就把包厢里的不愉快给忽略了。
“我……我能有什么事……关姐姐不用担心我,好好工作,照顾好自己就行。”蒋轻棠慌里慌张地说了再见,然后挂了电话,重新回包厢里去。
关绪神色一凛。
本来觉得蒋轻棠那边没出什么大事,最后那一句倒让关绪警惕了,莫非蒋轻棠遇到了什么麻烦?
关绪思忖了半分钟,手指点着屏幕,从通讯录里调出来另一个电话号码。
……
蒋轻棠没有把宋巧巧的事告诉关绪,一来不想让她担心,二来自己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不能老是一出问题就找关绪,应该自己解决,再说她和关绪的关系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与其让人猜忌,不如一开始就大大方方跟大家摊开了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