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座山(112)
我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直到唐宜带我走进丹阳派的外宾食堂,一众修真学院学子整齐划一地看向我,等我落座,他们窃窃私语我一刀捅了他们的大小姐。
我听见了,然后我微笑。
唐宜皱着眉头交叉双手,终于压低声音,敲了敲我面前的桌子:“不要笑得这么可怕。”
“我只是在笑而已。”
我终于回想起了我拔出匕首打算捅死唐宜的瞬间,那一刻,我感到很轻松,就像现在,一股无形的柔风吹拂心头,将他们嗤之以鼻或者畏惧或者嫌恶的话语吹进耳朵里。
我真的很想笑。
“如果你承受不了这种痛苦……哭出来没关系的。可以哭的,你别这样。”唐宜接过侍者递来的盘子轻声道谢,然后抓住我搁在桌面的手。
我想起来了。
师父抽走了凌霄的神魂,想办法拿走了其中的聪敏智慧,拿走了勇敢无畏,拿走了反叛,拿走了恶。
剩下怯懦胆小又安分的神魂,师父把它命名为苦厄。
现在它们回来了。恶是饿久了的野兽。
我反手压住唐宜的手腕,用力反折,要拧碎她的手腕。
唐宜的另一只手有防备,枪口顶在我的眉心,温热而坚硬。
“松开,苦厄,我们好好聊聊。”
“开枪吧。”
我手上加重了力气,老实讲,我其实不记得战斗,不记得修真,但是此刻好像有一头不属于我自己的野兽活过来,附在我身上以至于压过唐宜。
后来我才知道唐宜根本没有用力挣脱,我是用自己的力量压住她的。
“那我们只好这么聊天了,很疼的。”唐宜说。
“聊吧。”
作者有话要说:唐宜:被关久了的狗突然松开都像你这么疯么?
苦厄:对不起!
苦厄和凌霄的关系可以这么理解:
苦厄+脑子里的凌霄100%的记忆=百分之八十的真正的凌霄。
但是现在的问题就是苦厄本来要+脑子里的凌霄,现在变成了苦厄+1%的脑子里的凌霄记忆,所以还是苦厄本人。
第44章 苦厄27-唐宜
偌大的外宾餐厅一时间仿佛只有我和唐宜的存在。
我们剑拔弩张,我扣着她的手腕, 她用枪指着我的脑门。
有几个学生会成员豁然站起, 被唐宜盯着闷声坐下,我在这里讨不到好,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拧碎她的手腕, 那一刻就是恶魔附体, 特别想虐待她。
可能因为唐宜很善良吧。
我松开手, 唐宜也收回枪,推出弹夹拍在桌面:“吃饭。”
丹阳派呈上来的是两份白鹿肉烩饭,白鹿不是凡物, 特指修真界的某种被叫做白麒麟的灵兽,但修真界古老时候的迷信说吃麒麟遭报应,但耽误谁也耽误不了这点儿口舌-之欲,所以白麒麟到了菜单上就变成了白鹿肉,白麒麟皮毛洁白,肉质细腻, 蕴含着丰富的灵能,不至于让修士大口大口吃几百份饭那么不体面。
这份饭是唐宜请客,我看过菜单,她挺有钱的。
我默默咀嚼食物, 唐宜也低头吃饭,好像我俩意外拼桌才坐一块,之前压根儿不认识似的。
吃到一半, 餐厅里忽然爆发出一阵整齐划一的口号:“苦厄苦厄,我们好饿!”
唐宜抬起头注视我身后,我扭头,餐厅角落的一张桌子上站着一个熟悉的瘦小身影,旁边的人举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大横幅,上书:欢迎小仙师莅临指导。
我忽然从一种邪恶的无序状态下回过神,小仙师的字眼让我重新回到苦厄的身份中,凌霄的身份犹如过眼烟云,转瞬即逝。
这时我意识到,无论是捅唐宜一刀,还是把她的手腕压在那里,都是出自苦厄这个身份,不能推给脑子里的那个名为凌霄的意识。
我是怎么了?我有点昏了头,吐过血之后的喉咙丝丝发痒,很想再吐点什么出来,嘴里发苦,带着一股血腥味,五感活了过来,我一阵不安,推开凳子站起来。
拿起东西往外走,紧走几步,然后奔跑,好像有什么东西追着我似的。
我走出丹阳派也没人阻拦,等我坐上车之后,我才意识到手腕上的终端让我的行踪得以被随时掌握——我摘掉终端,从耳朵里摘去微型的通讯耳机,撇出窗外,好像扔掉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抱着膝盖发愣。
“凌霄!凌霄!”我在混乱的不安中在脑域内拼命呼喊凌霄的名字,没有人回应我。
我在呼喊我自己吗?我不明白了,头痛欲裂,我本该完整拿回的记忆中断之后再无可追回,师父陨落,只剩下我手里的盒子、经过公证的玉简和奋力夹着的断剑。
我的记忆变得支离破碎,我本该拿回记忆想起关于凌霄的所有事,现在,只剩下苦厄拿回了一点没有用的恶念,我还算是凌霄吗?我是苦厄还是凌霄?这两者有什么区别?有什么相同之处?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