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州闲话gl(11)
方致远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音又沉上一层,好言相劝道:「我只怕是姑娘会在里面闷得慌,就当是出来透透气儿也是好的。」
瞧她仍无改意,方致远纳闷,这关家小姐,莫不是个哑巴?遂话锋一转,说起了玩笑话:「姑娘若是不愿意出来也无妨,我方某人只有一事相问。你我素未谋面,怎就如此地不愿嫁与我呢?」
「大人此话说得滑稽,不正是因为你我二人素未谋面,我才不愿意嫁与你吗?」
方致远大笑一声,心忖这女子是在取笑自己,又侧身瞧了瞧落在镜中的红衣扮相,怕也是个为女子所倾慕的俊朗新郎官,遂一同打趣道:「姑娘为何不出来见见,或许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那橱中人可不领情,回了一句「我心有所属,此心不改」。
方致远轻笑,拍案叫好,说道:「好!好一个心有所属。姑娘不愿嫁,我方某亦是不愿娶。今日看似是我欲娶你为妻,摆下隆重酒席,实则是皇恩难却,想必姑娘你也甚是明白。姑娘自可放心,我定会保姑娘清白,待圣上兴头一过,不过数年尔,我便赐予姑娘休书一封,好不耽误姑娘前程。你日后定是要嫁与你口中的好人家,同你的如意郎君和谐琴瑟,才不算是辜负我方家这几年喂你的米粮。姑娘听了方某所言,若是愿意,就请从这衣橱中出来罢。」语毕,她握着酒杯饶有兴致地看向衣橱,想这不卑不亢的关家女,到底是个怎样人物。
岂料,在那四目相对之时,二人心跳竟皆是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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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致远见她是当年寺中女,断无了那故人情,反倒心生了好几分怨意,不免摇头自嘲:「关雪,关梅,关雨霂。我本以为我以真心待姑娘,姑娘亦是以真心待我,哪里料得到关姑娘连姓名也不愿告知,还真是在下自作多情。」
关雨霂见了,也不知怎么地,忙跪了下去,说:「事出有因,我同筱秋也是不得已才化名,还请方大人见谅。」
「当日初见你,你便是跪了下去。今日再见你,你仍是跪了下去。我说关姑娘,这女儿膝下纵使不是有黄金,也不至于如此。你还是快快起来吧。」说完便起身去扶,到底是男女授受不清,方致远扶得空有其形,只摆出个模样,连她的红衣边子都无意去碰。后又引她坐到了椅上,问:「你们在抚州可好?」
「很好。」关雨霂答。
「是做何事?」
「在交易馆整理账目而已。」
方致远听了,无甚多想,便说:「哦?好命,怕是有人暗中帮你?」说完便心生几分懊悔,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打自知道她当年仍在忌讳自己,便好似变了一个人,有怨有不甘亦是有几分委屈在里头,百味陈杂说不清也道不明。就好像如今听到她在交易馆做事,言不经敲地说了个直直白白,颇有几分挖苦的意味在里头,丝毫没有体恤一个姑娘家方经风木之悲又被轻许给他人寄人篱下的心境。话既说了,悔亦生了,改口是来不及了,方致远看向她,且听她如何说来。
「董大人与家父乃是同窗。」关雨霂如实答着,心里自然也是看出来了些什么。当年虽身份悬殊,一个是衣冠楚楚,一个是落罪之身,然二人心境对等,又心心相惜,不曾有高低一说。而今却是变了几分味道。就好比曾经可以毫无顾忌地谈书说画,而如今只能句句琢磨地回话。无论虚实,他是自己的丈夫,自己是那么个附在上面的东西,有前后之分,有从属之别。如今偏偏他又心念着自己当年欺瞒他一事,待自己尚且不如初见之人,哪里还有什么故人情。关雨霂细忖着,觉还不若初见之时,一时间也是百味陈杂断没有了要去理清道明的意思。
方致远也瞧出来了,觉方才话过了,便安抚道:「原来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我自出海以来,对你二人尚有牵挂,无奈着陆时不在抚州,便无暇去问。见你如今还好,我便安心了。」
她打小不善说这些话,一时不得已说了出来也没什么准备,先不提这关姑娘听了是否宽心了些,她自己反倒是慌了,借着几分酒意红了脸,忙起身,掏了把小刀划破了手指又抱了床褥子去向外间,边走边道:「夜深了,姑娘也请早些休息吧。」
一宿无话。
第10章 章十
一宿无梦,因是累了,关雨霂觉昨夜睡得实,先前忧虑种种都好似一梦,苍狗白云,转瞬即变,不知当喜当悲。然而也不尽是好事,所嫁之人乃心念之人,是造化,却依旧欢喜不起来。那人既不愿意娶自己,也不多看自己一眼,还怨着自己当年骗了他,关雨霂想着摇了摇头,因觉到底还是心头念着见不着的那一个才是最好的。就好像眼下,早已过了辰时,外间无半点动静,想必他是早就走了,成亲的第二天,就算是个虚名,他也不等自己一下,关雨霂想来叹了口气,不愿再卧在衾内裹着红绫被,决意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