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唐含把被子拿过来的时候，就有乘客打过这些被褥的主意，去找司机和乘务员商量过，想去车上拿来用。但是被拒绝了，因为这些东西是客运公司的，让乘客拿走，脏了坏了算谁的？

考虑到也就在这里待一晚上，明天就能走，所以大家也没有强求。

谁知刚刚听说要封城封路，哪里也去不了，那个乘务员却突然开口，高价售卖被褥。现在前路茫茫，大家生怕真的被限制在这里，于是还真有人意动想买。

结果乘客们不乐意了。我们是付了车费的，长途大巴之所以那么贵，比普通火车票贵得多，就是因为条件更好。所以车票里是包含了被褥的使用权的。你现在车还没有到目的地，那么这个使用权就还没有结束。

当然这个意外是疫情导致的，不能怪客运公司，更怪不着眼前的乘务员。司机和乘务员做不了主，所以不允许把被褥带下车，大家都可以理解。但这个时候把被褥拿出来卖，就是明摆着欺负人了。

唐含越听，心头越是沉重。她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末世小说，心知这其实只是个开始。灾难发生时，大多数人固然团结一心，共同对抗，但哪里都少不了这种钻空子、甚至主动制造乱子的人。

幸好这只是疫情，不是真正的末世，不至于让社会体系彻底崩溃，否则……还真说不好人类和病毒哪个更可怕。

这么想着，唐含不由转头看了看江黛。

如果末世真的来临，最危险的，除了老人和孩子，排在第一位的应该就是漂亮的女孩子了。现在虽然没这么乱，但她也不由得替江黛担心。她一个漂亮女孩孤身在外，总是让人不放心。

想了想，她还是没忍住，开口问江黛，“你本来是要去哪里？”

“我坐的这趟车是去省城的。”江黛回答。

这种说法有点奇怪，唐含不由追问，“你家在省城吗？”

“不在。”江黛终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无意说自己的事，便道，“我是出来旅游的，刚好走到这里而已。”

唐含顿时更担忧了。如果江黛家就在附近，想方设法回去也就算了。不能回家，又不是本地人，岂不是很多方面都没有保障？

“如果真的封城，这种情况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你要怎么办？”唐含问。

“凉拌吧。”江黛很认真地想了想，答道。

唐含本以为能够得到一个靠谱的答案，结果江黛居然很认真地跟她开玩笑，顿时气闷不已。但她又知道自己生气根本毫无立场，她跟江黛萍水相逢，自己帮过对方一点小忙，但是彼此毫无了解，她也根本管不到别人的事。

江黛看出她生气了，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错。

其实疫情凶险，大家都忧心忡忡，但是对江黛而言，这反倒是一种难得的人生体验。她既不担忧自己的未来，也不觉得疫情有多么可怖，不论怎么样都无所谓。

——就算是……死在这场疫情里，或许也是天命到了，死得其所。

所以明知道唐含是好意，但也只能拒绝。

唐含转过头，兀自生了一会儿闷气。那边的吵嚷终于引来了巡逻的警察，替他们仲裁了此事：乘客只在车上对卧具具有使用权，所以不能以此为由索取被褥。而售票员哄抬物价也是违法的，只能平价销售被褥。

售票员本来是想高价卖出被褥，自己拿了钱，不管后面是赔偿还是再买新的补上，总归赚了一笔不菲的差价。现在要她平价出售，她就没兴趣了，再次以东西属于公司，自己未得许可为由，拒绝出售被褥。

于是折腾了一通，等于无事发生。倒是大家吵累了，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夜色深沉，没一会儿板房里就安静了下来。

唐含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再过不到六个小时，隔离期就要结束了。过了高速路口，再开半个小时就能到家。但那个时候，她真的还能回家吗？

正琢磨着，旁边突然发出响动。唐含被惊动，转头看过去，就见那位很可爱的小朋友滚到了爸爸的膝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做爸爸的当然不敢让孩子就这么睡着，生怕感冒。于是正打算脱下身上的外套给孩子当被子。但现在这个温度，他脱了外套，感冒的说不定就要换人了。

可可爱爱的小朋友一边揉眼睛，一边努力保持清醒的样子实在太戳人，唐含顿时又犯了老毛病，小声开口，“不嫌弃的话，让小朋友到这边来盖着被子睡吧？”

“不用了。”那位爸爸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拒绝，“你们也要睡的。”

“我还不困。”唐含立刻说，一边掀开被子，准备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