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侯有疾+番外(41)
可燕赵歌虽然知晓后来发生的一切,却无法预防,她管不到皇宫里的事情,重活一世这种事又不能随便与人诉说,她甚至不敢和父亲透底,若是被当成犯了癔症,将她当成疯子困起来,那燕赵歌可就真是自寻死路了。她只能寄望于在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之后,蜀国公会忌惮于局势不利,不敢轻举妄动。
燕赵歌想到这里,眉眼间难免带上了一丝忧愁之色,被皇帝看在眼里,更觉得她忠心耿耿,连自己偶尔贪食导致的咳嗽都记挂于心,十分忧虑。皇帝沉吟了一下,本来应该在放榜之后,施恩于燕赵歌时再说的话便提前说了出来。
“咏月,你有大才,朕不忍你落到三甲去,三甲做官便只能外放县令,等到转回长安却是要磋磨十几甚至数十年,白白耽搁了那些年月。总归你是勋贵出身,赐一个进士身份也算不得什么,一甲进士和三甲进士也差不了多少,你性子志虑忠纯,又没有一般勋贵子弟好沾染的恶心,朕赐你一个榜眼,许你侍中,莫要令朕失望,莫要令朕之皇姐失望。”
燕赵歌愣住,过了几个呼吸,她看着皇帝,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拜倒在地,激动不已地道:“臣谢主隆恩!臣乃燕国末裔,国破家亡、颠沛流离而来,先帝赏识微臣满门,不以臣之祖父昏聩,许臣之祖父以蓟侯,不以臣父浪荡,许臣父以镇北将军,微臣满门受先帝恩惠,感激涕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然,臣年不过二十,寸功未立,才学未成,陛下隆恩,臣受之惶恐,恐惹非议,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却以为燕赵歌只是在假意推脱,三让三辞的戏码谁都懂,便笑着道:“咏月有大才,却不是朕虚言,长公主却也经常夸赞咏月。策论当得今科前十,试卷非朕所批阅,也算不得朕任人唯亲。用为侍中,朕以为非常妥当。”
燕赵歌还要推辞,却有一宫卫闯入殿中,轻甲在身,神色匆忙,跪在地上道:“陛下,长公主请您往寿宁宫。”
皇帝脸上的笑容刹那间就不见了踪影。他看了一眼拜倒在地的燕赵歌,语气不复之前的轻松自在,变得生冷了许多,硬邦邦地道:“咏月起身罢,朕意已决,刚才之事莫要再推辞。”
对策结束,宫中又有意外之事,让燕赵歌谢恩出宫便是了,但他不知怎么地,忽地变了想法。“皇姐有事寻朕,朕去去便来。咏月在这里稍坐,有事可唤黄门。来人,给蓟侯世子看茶。”
说完,皇帝便匆匆而去。
内侍给燕赵歌上了一杯茶,便守在殿内,一方面是方便燕赵歌吩咐,另一方面也是防着燕赵歌动了不该动的东西,这里毕竟是皇帝寝宫的一部分。
茶水温热,芳香四溢。燕赵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她背对着守门的内侍,脊背挺直,却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这个时间,又是寿宁宫,想来是太皇太后到了时日了。一切都能改变,可生老病死却是人力无法触及的。前世太皇太后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驾崩的,活了七十多岁,算是喜丧。人这一生有失有得,有来有往,有喜也就有悲,这是无法避免的。
皇帝板着脸,连轿子都不想坐,将一切礼节都丢在一边,提着袍子一路跑到了寿宁宫。
太皇太后是代宗皇帝的皇后,先帝生母,自今上登基之后便避居在寿宁宫里,年初病了一场,身子便不大好了。神智模糊得厉害,也经常说一些糊涂话,睡着的时间要比醒着的时间长得多。往日里皇帝来看的时候太皇太后都是睡着的,长公主闲了就在这里守着,生怕错过了太皇太后清醒的时候。
虽然是白日,寿宁宫里却灯火通明,披甲的宫卫和锦衣卫手握刀兵,交错着守在寿宁宫周围,领头的宫卫统领见到皇帝也只是拱了拱手,武将刀甲在身时是不跪的。
“陛下,长公主说请您到了直往殿内去。”
寿宁宫住的是皇帝祖母,长乐宫住的是皇帝母亲,入宫都是要先禀告一声的,连皇帝也不能随便闯入。但今时不同往日,耽搁不得。
一进殿内,皇帝就先被药味儿呛了一下,混杂着宁神的檀香味儿,令他不由自主地咳了几声。
守在外殿的老嬷嬷看到皇帝到了,眼眶泛红,拜了一拜道:“太皇太后刚才醒了,正等着您呢。”
皇帝禁不住心中一喜,接着心里就咯噔一声。平日里的宫里的卫士和锦衣卫是不披甲握刀的,再加上刚才披甲宫卫不经通传闯入殿中的行为,情况已经昭然若揭了。
回光返照。
皇帝深吸一口气,走进内殿。
太皇太后仰靠在床上,身后垫着枕头,太后坐在一旁不住地抹眼泪,长公主坐在床沿,小声地和太皇太后说着些什么。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太皇太后的眼睛动了动,视线挪向皇帝走来的方向,“是综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