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绒默不作声,扒着饭,她吃饭都规规矩矩,别人和她说话她才回答。
亲戚聚会的场合,她是供人调笑的小朋友,你笑一个,你转一个圈,唉娟子你这孩子长得还挺俊。
肖绒笑了一下,佯装害羞得躲到一边。
不过那个算命说的好像的确有几分道理,肖绒上小学的那一年,她妈终于有了。
年纪很大做试管再生总是很吃力,奶奶也来照顾,但是店里很忙,肖绒还没收银台高,踩着小凳子收钱,有客人开玩笑问她:“小朋友你知道要找多少钱吗?”
肖绒把钱从验钞机口拿出来,点点头,“我知道的。”
声音还带着稚气,神色倒是认真,因为年纪小,总显得反差。
“给,谢谢光临。”
她胳膊套着俩嫩黄的袖套,早被污垢沾满,黄都变成了土黄。
和整个人一起融入在店里。
市场的人都要夸一句烤鸭店那个小姑娘还挺聪明。
妈妈生弟弟的那几天烤鸭店关门,肖绒跟着奶奶在医院陪产。
折腾到很晚很晚,她挨着老人家,被拍着背哄睡着了。
第二天大家都很高兴,弟弟很小,软软的一团。
大家都开玩笑说:“你有弟弟了,以后要保护他啊。”
肖绒笑了笑,没说话。
她其实偶尔会想回福利院,不是说这个家不好,就是她的记性太好了。
记得太多细枝末节的差别待遇。
记得亲戚说她是带来的,记得妈妈说她很花钱,记得爸爸说她吃饭很慢。
福利院有一个小池塘,浅浅的,养了好多金鱼,肖绒很喜欢看。
后来出了福利院,她蹲在隔壁的隔壁卖鱼的铺子看鱼。
整个市场都有一股怪味,地上永远是湿的,夏天穿着凉鞋脚板都是黏腻的感觉。
新同学在市场看到她,怪声怪气地打招呼。
肖绒没理他。
她的学生时代
沉默寡言,也没朋友,都被这个人夸张无数倍的形容吓得没人接近。
小孩子的世界泾渭分明,也残忍无比,家长是什么样的人,潜移默化地影响孩子。
大多数人都不知不觉变成了那样。
肖绒觉得自己跟他们中间隔了一条河。
她走得缓慢,那边热闹得花团锦簇,她都不羡慕。
烤鸭妹这三个字是贴在校服后面的便利贴,是回家路上自行车骑过有人砸过来的纸团。
她无动于衷,被人排除在外。
成绩中规中矩,头发遮住脸,常年低头,青春期比男孩早抽条的身形消瘦,像一盆永远不会渴死的仙人掌。
直到遇到荆天月,仙人掌开出了花。
荆天月压根没经过这样的生活,她跟肖绒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是没聊过从前。
可是肖绒的从前跟她的从前始终有壁,荆天月能感觉到肖绒很努力地想把从前描绘得阳光一些,但是适得其反。
越是夸张,就让荆天月觉得多灰败。
难怪年纪轻轻就一副老成的样子。
女团时期那点火辣果然是演的啊,无限贴近市场想要的正能量,才会在非营业时期一脸厌世。
仔细想想网友说的你们偶像除了要演戏的时候演技都很好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是肖绒除外。
两年多过去,荆天月才明白为什么肖绒演的小虞那么有张力。
这个人与生俱来的,她存在的环境,在跟小虞共情。
共情是演员最大的优势,但有时候成也共情,败也共情。
以至于荆天月刚开始分不清肖绒对她的感情是因为戏还是因为别的。
后来慢慢剥离,才发现里面藏着最珍贵的宝贝。
肖绒拉着荆天月的手,她的脸颊贴着荆天月的手掌,蹭啊蹭的,像小猫。
荆天月甚至觉得她就是毛茸茸的小动物。
她说:“我能下去看看吗?”
肖绒嗯了一声,还打了个嗝,然后很不好意思,不敢看荆天月,下车了。
荆天月下车挽着她的手,整个人靠在肖绒身上,“肖绒小朋友,介绍一下这个福利院呗。”
肖绒一时词穷,隔了半晌才冒出一句:“有个小池塘,鱼很可爱。”
荆天月:“小时候还能捞啊?”
肖绒:“不能……”
这话听着怪虚的,荆天月嗯了一声,尾音上扬。
肖绒手插在衣服袋里,“我捞过,被院长妈妈打手心了。”
“疼不疼啊?”
荆天月拉起肖绒的手,肖绒的手有很多茧,比不得荆天月那双手,做手模都绰绰有余。
“不疼,就象征性地打一下。”
肖绒的手被荆天月拉起,她反手抓住对方的手,手指插进对方的手指缝,是交缠的模样。
“是我这样打你的力道吗”
荆天月挽着肖绒胳膊的手松开,往下,拍了肖绒屁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