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下班吗?”屠斐出诊疗室时就注意到了,其他办公室的灯早关了,秦晚双手插兜,轻声说:“我一个人,回家也是呆着,遇到聊得来的,多相处一个,我挺开心的。”
“你呢?小朋友。”秦晚偏头看屠斐,屠斐正好也抬眸看她,侧面的弧度和沈清浅真的很像,连同气质都很像,沈清浅和她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秦晚笑了,“和我在一起,会不会有一点点的开心?”
一点点的开心,应该是有的吧,屠斐吸吸鼻子,没做声。
秦晚轻笑道:“你介意我叫你小朋友吗?”
阿姨不会叫她小朋友,阿姨叫她小孩儿,她还是喜欢小孩儿这个称呼,不过小朋友也不赖,她不是很在意这些,屠斐低头踢着路上的石子,“你想叫就叫。”
“你可以叫我老干部。”秦晚认真地说,“大家都喜欢给相对喜欢的人贴一切亲昵的标签,她们觉得我很有老干部的风格,可能是因为保温杯里泡了枸杞。”
这话逗笑了屠斐,“我们局长和队长杯子里泡茶叶。”
“那看来,我还真是老干部了。”秦晚轻快地笑,“你平常就喝白开水,不泡点什么吗?”
屠斐点点头,她就喝白开水。
两个人在夜色林荫路漫步,谈着无关紧要的话题,秦晚没有特意及过屠斐失忆的事,屠斐的小心翼翼渐渐消退,她进入一种相对自由的谈话状态。
秦晚找了一处长椅,“坐会儿。”屠斐坐到她旁边,大多时候,她还是倾听居多。
“你加班的时候应该很多吧?”秦晚聊到自己的工作,“我也时常加班,不过我倒是挺喜欢加班的,大概是那种我喜欢的工作,我不认为加班是痛苦的,我很享受。”
屠斐点点头,她也如此。
秦晚说话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温温润润,让人不会生出抗拒,很自然而然地接纳了。
屠斐仰头眯眼望着深蓝的天,城市里星星很少,偶尔一闪闪的是飞机。
屠斐听见轰隆隆的声音,她想起沈清浅离开的那一天,悲伤的一切马不停蹄地奔向她。
屠斐轻轻地吸吸鼻子,秦晚抬手挽住屠斐的肩膀,柔声说:“我不是非要你说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我愿意倾听你的任何事,你的每一句话。”
秦晚揉了揉屠斐的肩膀,爱怜地说:“你是我师妹朋友的孩子,我虽然没孩子,但是我很能理解她们疼爱你的心,我也希望你开心快乐,如果有什么困扰你,可以随时找我,你不必担心给我增加负担,更不必担心我会说出去,这是我的工作,我热爱的工作,保密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就像你是刑警,你热爱的工作,你也会坚守职业素养。”
屠斐轻轻嗯了一声,还是没多说。
临走前,屠斐和秦晚互相留了电话,屠斐打车回家,秦晚发信息给她:小朋友,我和你聊得很开心,下周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屠斐也不知道自己下周会不会去,或许会去吧。
屠斐回家,祝琇云在门口迎接她,“吃饭了吗?”
屠斐点点头,“和秦医生一起吃了。”屠斐想起秦晚说自己可以叫她老干部,她叫她小朋友,她无奈地笑了笑。
祝琇云没有问起医院的事,她给屠斐倒杯水,屠斐在客厅里坐了会洗澡就回房间了。
屠斐摊开本子,撕下一页信纸,她握着笔久久没有落下。
屠斐趴在床上,出神地望着虚空,她今晚没去阿姨家,她忘了……唉。
屠斐爬起身,她拿起纸笔,出门前跟祝琇云说:“妈,我今晚想睡阿姨家。”
“啊……”祝琇云迟疑地应声道:“去吧,记得锁好门,明早回来吃饭。”
屠斐乖乖地答应,蹬上鞋子,往对面的楼去了。
祝琇云看着对面的灯亮起,她轻轻松口气。
祝琇云和秦晚聊过了,秦晚除了说她送屠斐看心理医生是正确及时的之外,她安慰祝琇云,屠斐的问题不大,就是失忆这段子会难熬些,过去就好了。
人们大抵都会从比自己年长的人身上汲取到安定,秦晚如此说,祝琇云放心不少。
屠斐在沈清浅的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多遍,她最后趴在沈清浅的床上,摊开纸笔开始写了。
第一句写的异常艰难:阿姨,我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我开始失忆了。
屠斐那一夜写到睡着,祝琇云清晨早早起来,师妹家的灯还亮着。
这孩子,是一夜没睡吗?祝琇云不放心,蹑手蹑脚进入到房间里看见睡着的屠斐,她趴在床上,眼角挂着泪,脸颊压着的纸写满了字。
纸张被泪水浸透干了之后变得褶皱,黑色的字被泪水润过如散了的墨水,字体也变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