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立挣扎着起身,一大口鲜血吐在屠斐的手上,鲜红的血液顺着指尖往下淌,温热顷刻间转为微凉,滴答滴答,屠斐的手像是生命的沙漏,每一滴血都是逝去的生命。
胡三立说没杀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一刻屠斐心中突然相信了他。或许,胡三立想说,我被冤枉的。
胡三立浑身哆嗦,双眼无光,嘴里偶尔吐出一个字“冷”,任凭屠斐怎么大声呼喊,胡三立都没有做出回应,弥留之际的胡三立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泪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
屠斐死命抓着胡三立,用自己的方式鼓励他,一直跟他交谈,只是效果甚微。
胡三立冷不丁咳嗽,喷出一口血,溅到屠斐的手上和腿上。他残喘着,像是被抛上岸的鱼,再也回不到海里了。
救护车赶过来时,胡三立已经咽气了,屠斐眼睁睁地看着胡三立死在她面前,无力感几乎像水一般淹溺了她。
屠斐同时被送到医院,膝盖和手臂都剐蹭出血,值班的翁晓夏吓了一跳,“屠警官!”
“医生麻烦您您好好处理,尽量别留疤。”陈光辉站在旁边拜托翁晓夏,同时安慰低头不语的屠斐,“你别多想,这事不能怪你。”
话是这么说,如果屠斐没有追得那么紧,胡三立不至于落荒而逃,连命都不顾。胡三立不想死,屠斐看出他想活,他倒地的第一句就是“救我”。
邢思博在急诊室门口,眉头紧锁,胡三立死了,这是意外中的意外,他打电话给陈光辉问屠斐的情况,末了嘱咐陈光辉,“处理完你们都回家吧,你看看屠斐是状态,她她回去好好休息。”
处理完伤口,陈光辉张罗送屠斐回家,屠斐摇摇头,低声说:“我想回局里。”
“这大半夜的,你回局里干啥?”陈光辉推她,“赶紧回家休息去。”
屠斐被推得一个踉跄,“我睡不着。”屠斐低头盯着光亮的地面,眼神有些涣散。
屠斐见识过尸体,但是没见过有活生生的人死在她面前,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无力感,她能感受到生命在她手心里流逝,但却无能为力。
胡三立是嫌疑人,但终究是个人,那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如果胡三立真的是无辜的,她的追捕间接地害死了一条生命。
“白鹏兴案件相关的录像看完了吗?”屠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去局里看录像。”
陈光辉唇角动了动,最终没忍心拒绝屠斐,他知道屠斐需要一件事来转移注意力,“行,我带你回局里。”
“诶诶。”翁晓夏在后面听了半天,听到最后急了,“她都伤到了,需要休息啊!”
陈光辉没搭理翁晓夏,抬手拍了拍屠斐的肩膀,“走吧,哥陪你加班。”
去警局的路上,陈光辉经过一家小笼包的店铺,早餐店已经开门营业了,零星的客人坐在外面的餐桌上吃着早点。”
“你想吃啥?”陈光辉望着失魂落魄的屠斐,心底不适滋味。
屠斐摇摇头,一言不发,陈光辉心里更难受了,“不想吃也得吃,陪我吃点。”
陈光辉打包了吃喝,带着屠斐回到局里,包子,油条,热粥,豆浆,咸菜……一字排开摆在屠斐面前,陈光辉拉起屠斐推她去女洗手间,“先去洗手,别碰到伤口,然后吃饭,我跟你说说白鹏兴的案子,我没看完但确实有发现。”
屠斐哦了一声,慢吞吞地进到洗手间,她低头盯着穿过指尖的水,微凉的触感好像是胡三立那一口冷却的鲜血。
光线昏暗的洗手间,手心里的液体不知何时变为红色,屠斐惊得一个激灵,水流清澈依旧。
胡三立不想死,他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手,说:“救我。”
屠斐也不想胡三立死,尽管他是嫌疑人,如果她当时没有追的话……
“屠斐!”陈光辉站在洗手间门口等着屠斐,“好了就出来吧。”
“哦。”屠斐轻轻应了一声关掉水龙头出去了,陈光辉看她煞白的小脸,“没洗把脸啊?”
“啊……”屠斐像是才记起,她回去又洗了一把脸,耳鬓湿润的发丝贴着白皙的肌肤,泛红的眼睛像是哭过,“屠斐。”
“恩。”
“不是你的错,这是意外。”
“恩。”
“吃饭,我跟你说案情。”陈光辉塞筷子到屠斐手里,屠斐握着筷子的手有点抖,门突然开了,邢思博诧异,“你们大晚上不回家睡觉要修仙啊?”
陈光辉递给邢思博一个眼神,下巴点了点屠斐,邢思博一看屠斐失魂落魄的样子瞬间明白了。
“我有你们这样勤奋的下属,是我哪辈子修来的福分。”邢思博靠在桌边抓了个包子塞到嘴里,“光辉,你去给我打盆水我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