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狠的姑娘!
这世家子弟哪里还敢提求亲二字,低头灰溜溜地走了。其他几个也不敢再留下,便对着阳清公一拜,一一离开了。
阳清公沉沉一叹,捻须道:“阿瑾,你这样,怎么嫁得出去啊?”
“凡夫俗子,不嫁也罢!”萧瑾答得干脆,“爹爹不也没有看中么?”
阳清公被她说中了心事,不禁笑道:“你呀,老是这样野,传出去可不好听。”
“如若真喜欢我,那便不会在乎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萧瑾对着阳清公眨眼一笑,“爹爹,今日天气不错,我出去打猎了,晚些回来!”
“你这丫头……”
“再给爹爹带壶好酒!咱们拉着哥哥一起喝!”
萧瑾挥手说罢,飒然步出了前厅。
正如阳清公担心的那样,萧瑾的“威名”在灞陵城很快便传开了,登门求亲之人也越来越少。
萧瑾的年岁渐长,只觉清净。
可对阳清公而言,萧瑾的婚事是不能再耽搁了。
偏偏这一年冬,灞陵城城郊闹起了瘟疫。朝廷发布诏令,命太医院与灵枢院联手,一起救灾。
在这些事上萧瑾从不慢于人后。
她不懂医道,只能带着阳清公府的府卫们,帮着朝廷把要的药材与食水运入封锁的村落。
也是在那个风雪寒夜中,在昏黄的灯影下,萧瑾遇上了那个少年郎。
他是个江湖郎中,身上青衫已经浆洗得发白发皱,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干净”气息。
尤其是他温声安慰病家的时候,语气温柔,每一声都让人莫名的心安。
萧瑾隔着风雪,细看檐下仔细照顾病家的少年,悄悄地笑了起来。
那少年似乎觉察了萧瑾的目光,他抬眼往这边一看。
四目交接,他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去。
萧瑾轻咬下唇,对着身侧的小厮吩咐,“去问问,他叫什么?”
“在下,齐轩。”少年听见了萧瑾的声音,他收好针囊,对着萧瑾恭敬地一拜,再抬眼时,春风似的笑容漾满了眼底。
眸光之中,没有一丝卑躬,没有一丝谄媚。
萧瑾看过许多灞陵城的世家子弟眼睛,看她的时候,多少都掺杂了一些复杂情愫。可唯有眼前的这人,干净白皙,眸光温润又明净——好似……浸润佛法多年的佛家子弟。
想到这里,萧瑾忍不住笑了,她并不知这一笑在少年郎心中烫出了痕迹。
齐轩温声问道:“不知姑娘……”
“萧瑾!”萧瑾不等他问完,便干脆地答了出来,“灞陵城独一无二的萧瑾!”
齐轩笑了。
萧瑾却有些不解,“齐公子这是?”
“好听。”齐轩恭敬地再拜,“独一无二,我记住了。”
灞陵城的萧瑾只有一个,他应该听过的,可知道她是谁后,还能这样不惊不乱,反倒更让萧瑾更加好奇了。
“今日风雪甚大,病家还有许多,在下失陪了。”
“好。”
齐轩彬彬有礼地点了下头,收拾好了药箱,提着走向了另外的一个病家。
多年后的今日,再回想起那年的风雪与瘟疫,虽然人事已非,秦王妃还是能记得那个少年郎的明净。
独一无二。
是她的,也是他的。
秦王妃的思绪回到了当下,她记不起这一路上秦王说了些什么。她安静地随着秦王站在临淮行宫的宫门之前,望向了步幛的尽头。
阳清公府的荣耀,给了她恣意的年少时光,也给了她一个无法挣脱的枷锁。
哥哥走得早,留下了萧子靖这个最大的隐患。
血脉相连,如何能不管不顾?
经年相濡以沫,她已习惯了秦王妃这个身份,甚至偶尔也会庆幸,当年穷途末路时,老天还算待她不薄,让她遇上了秦王燕承远。
一个皇子肯为她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堂堂秦王事事对她千依百顺,这样的深情滚烫如烈阳,秦王妃自知不可辜负,却得之忐忑。
不安从何而来?她一直想堪破,却一直堪不破。
“圣驾至——”司礼太监扯着嗓子高唱一声,天子銮驾出现在了长街步幛的尽头。
秦王妃与秦王率领行宫大小官员一起跪了下去,山呼道:“恭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边天子銮驾浩浩荡荡行来,整个临淮城都陷入了沸腾的山呼万岁声中。
【春雨间】虽然幽静,却还是能隐约听到那些万岁声。
绿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她只用跟在郡主身边伺候,不然看见那样大的场面,不知她会瑟瑟发抖成什么样子?
她回过头来,瞧见楚拂将郡主扶着坐到了铜镜边。
咦?
今日已经梳洗过了,郡主是想重新绾个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