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头一次小郡主乖乖自己用膳,也是头一次小郡主把午膳吃了大半。
楚拂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抱了大氅来,亲手给燕缨穿上,“走吧。”
“我不是要静养么?”燕缨小声提醒。
楚拂笑道:“我是大夫,我说的算。”
燕缨竟无话反驳。
楚拂一手拿了纸鸢,一手牵了燕缨的手,对着燕缨微微一笑,牵着她走出了【春雨间】大门,沿着石径走入了庭中。
值卫的府卫们颇是惊讶,瞧小郡主与楚大夫这阵仗,是要放纸鸢?
明明秦王妃千叮万嘱过的,这几日小郡主要好好静养,任何人都不得打扰,她如何能放纸鸢?
“楚大夫……”府卫小声轻唤,给楚拂递了个眼色。
楚拂知道他们的意思,她淡淡道:“郡主久居阁中,不利恢复,今日晴好,最适出来走走。”
“可这纸鸢……”府卫再劝。
“我来放。”楚拂轻笑说罢,扶着燕缨坐到了庭中的石凳上,“等民女把纸鸢放上天,再给郡主牵着。”
“嗯!”燕缨高兴极了,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病秧子,寻常小姑娘玩过的,她几乎都没有碰过。
她安静地看着楚拂牵着纸鸢在空庭中跑了起来,她淡青色的裙角翻飞,像是池塘的新荷舒展开了碧色的团叶。
春日还未尽,便已能见夏日炎烈。
燕缨一直以为楚拂是个谨小慎微的大夫,可如今看来,楚拂的骨子里还藏了另一个她。
像炎夏野蛮生长的绿树,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浓烈的生机。
燕子纸鸢在空中上下跌宕数回,终是乘着长风,翩然飘上天空。
楚拂牵着细线,或放或紧,她悄然一步一步地退到了燕缨身侧,弯腰将线轱辘递到了她的手心中,“郡主。”
树隙间流下的光影照在楚拂身上,她笑意温暖,眸光若水,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拭去了额上的细汗,顺势将垂散的一缕碎发捋到了耳后。
许是跑得急了,许是心头欢喜。
楚拂双颊灼灼,多了三分妩媚,七分明艳。
她眼底若隐若现的情愫,让燕缨沉醉,更让燕缨觉得慌乱。
心如小鹿乱撞,燕缨羞涩低头,接过了线轱辘,由楚拂扶着站了起来。
当暖意从她背心上升起,楚拂从后拥住了她,一手捧住线轱辘,一手覆上她牵线的手,低声教道:“像这样……纸鸢往下掉的时候……牵一牵。”说着,她把着她的手,牵着细线牵了三下。
燕子纸鸢果然往上又飞了起来。
“然后……放放线……”楚拂捧住线轱辘的手带着燕缨的手绕了三下,松了三匝细线,她觉察到了燕缨悄看她的灼热眸光,她嘴角微扬,望着天上飞舞的纸鸢,“郡主,可学会了?”
燕缨回过神来,顺着楚拂的视线瞧去,燕子纸鸢如今飞得很高,可楚拂方才说的话,她竟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我……”
“郡主自己来试试。”
楚拂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恭敬地站在了燕缨的身后。
燕缨慌了,不知是该牵细线,还是放线轱辘,她往后看了看楚拂,“拂儿,我该先做什么?”
楚拂轻笑,“郡主若想纸鸢飞得更高,那便……”她的左手凭空绕了三下,“若不想纸鸢落下来,就……”右手做牵线状,扯了三下。
燕缨的动作很是僵硬,少了楚拂帮扶,她总觉得不管做什么,好像都不对。
一旁静静看着的府卫们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鲜少看见这样不知所措的小郡主。
燕缨听见了笑声,不悦地回头皱了皱鼻子,挑眉道:“不许笑!也不准看!低头!全部低头!”
府卫们哪敢惹小郡主生气?当即纷纷抱拳低头,“诺。”
燕缨哑忍笑意,再看向楚拂之时,笑意敛去了大半,“拂儿,你再教我一回,好不好?”
“诺。”
楚拂走近了燕缨,牵了细线,“像这样……”
“这样我学不会。”燕缨故意着急地道。
楚拂微微挑眉,燕缨蠕了蠕唇,“幼时学写字时,女官们可都是手把手教的。”
“原来……如此。”
楚拂意味深长地说完,心口贴上了燕缨的背心,她胸臆间狂烈跳动的心,与燕缨半点不差。
她收拢双臂,再次拥她入怀,左手托着燕缨拿线轱辘的手,右手握了燕缨牵线的手,笑道:“像这样……”
燕缨双颊烧得通红,可她这样喜欢的欣喜滋味,喜欢被楚拂这样温暖地拥着。
她与她,耳根渐烧。
她本就比楚拂矮了半个头,此时楚拂低颔教她,燕缨往上抬眼,发烫的耳翼恰恰擦过了楚拂的颊边。
烫。
楚拂以为自己的双颊已经很烧了,哪知燕缨的比她更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