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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不知春欲晚(8)

“烛台尚在。”燕缨抿唇微笑,只简单地说了四个字。

熬药支开了绿澜,热水支开了红染,她虽看不见,可也能明白楚拂的诊治才刚刚开始。楚拂只是挪开了烛台,并没有将烛台放回原处,想来还是要动针吧。

“就一针。”楚拂淡淡开口,语气比方才要软了许多。

燕缨悄悄地揪紧了被子,被沿一左一右蓦地出现了两个拳头大小的皱褶。

楚拂看得清楚,忍不住抿唇笑了笑。她重新拿了支细针出来,在烛火上再烤了烤,欺身靠近了燕缨的脸。

惊觉楚拂气息的靠近,燕缨的身子轻轻一缩,感觉心跳都快顶到了喉咙。

只觉眼侧宛若蚊咬似的“叮”了一下,燕缨还没来得及反应,楚拂便起身拿着银针走到了烛火边,仔细验看。

这次好像……没有糖吃。

燕缨有些小失望,她缩起了身子,双手交叠印在心口,想让狂乱的心跳慢下来。

楚拂轻轻捻动银针,看了一圈后,目光锁定在了变黑的针尖上。果然如她所料,小郡主双眸突然失明与积毒有关。

既然确定了病症,那对症下药,小郡主定可以重见光明。

楚拂打定主意,将银针灼烧后收回了针囊。她走近床边,跪在床侧,瞧见燕缨紧紧地捂着心口,以为是她不舒服了。

“郡主,可是心脏难受?”

“没……咳咳……不是……”

燕缨慌乱地把捂着心口的双手放回身侧,又揪紧了被子。

楚拂看在眼底,倒不急着说破,她敬声道:“郡主,若是不舒服,是一定要说的。”顿了一下,楚拂掀起了一角被子,拉了她藏在被下的手出来。

指节分明,手腕很是细瘦——也不知是捂出来的,还是方才怕疼吓出来的,此时掌心一片细汗。

“疼了?”楚拂一边把脉,一边问燕缨。

燕缨本想说不疼,可蠕了下唇,最后点了下头。

“何处疼?”楚拂再问。

燕缨竟想不起楚拂方才刺的到底是哪里了,她皱了皱眉,正在想该如何回答。

楚拂把过脉后,确认并无大碍。她温柔地覆上了燕缨的额头,那儿也有细汗,可小郡主的肌肤很暖,并没有寒意。

绵软,温暖。

燕缨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这两个词,另一个念头很快地蹿上了心头——红染说拂儿好看,究竟是怎样的好看呢?

楚拂收回了手来,燕缨顺势捉住了她的衣袖,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拂儿,我能不能再吃一口酥糖?”

楚拂侧目瞥了一眼旁边的酥糖盒子,冷冷地道:“不能。”

“为何?”燕缨蹙眉。

楚拂淡然道:“我是大夫,我说不能,自然就不能。”

“……”燕缨无话反驳,她微微舒眉,笑道,“那……若是药太苦呢?”

楚拂没想到小郡主居然开始与她讨价还价,她微笑道:“郡主应该听过一句话,良药苦口。”

燕缨似是逮到了话茬,接口道:“所以良医也会很凶?”

楚拂笑容一僵,呆呆地看着燕缨得意的微笑。

半晌没有听见楚拂回答,燕缨又扯了扯楚拂的衣袖,低声道:“拂儿,你一定跟观音菩萨很像。”

楚拂还是头一回被人这样夸赞,看着燕缨纯善的面容,知她说的都是真心话。虽然就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远比什么“华佗在世”要更暖心。

楚拂也不知该应她什么,匆匆了结这个话题,“郡主,该歇着了。”

“拂儿,我的眼睛会好么?”燕缨幽声问道。

楚拂沉默,不到最后医成那一刻,她从不轻许病家什么。否则期望越高,失望也会越高。

燕缨也沉默了片刻,她摇头轻笑,终是松开了楚拂的衣袖。

楚拂给她掖了掖被角,拿了酥糖过来,选了一颗最小的。

“郡主。”

“嗯?”

“啊……”

“啊?”

这一次楚拂的动作很温柔,将酥糖喂到了燕缨唇边,嘱咐道:“只破例这一回,吃的时候小心些,别呛到了。”

燕缨含住了酥糖,高兴极了。

甜味儿在唇齿间融化,沁入味蕾。她也不是没吃过酥糖,可不知为何,今日吃的这颗好像比之前吃的还要甜。

燕缨嘴角一扬,笑得比什么时候都要灿烂。

楚拂蹙眉,看着她这天真无邪的模样,竟有些恍惚。尘封的往事猛地翻起一幕,她急忙别过脸去,不敢再看小郡主的脸。

心药难觅,看来岁月还不够长,还不能把那些人那些事彻底湮灭。

楚拂放下了酥糖,走到了窗边——小窗只打开了一线,透过窗隙往外瞧去,竹径青碧,酥雨润景,确实是一年春来好光景。

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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