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看向檐下,只见宫卫们匆匆放下了燕缨的衣箱与古琴,头也不回地走了。
果然如她所想,是想把秦王一家都困死在这儿么?
自古帝家果然没有真情!
可听见燕缨来了,为何那边的秦王妃竟不出来看一眼呢?
楚拂不懂,甚至还生了一丝愤意。
她暗暗咬牙,走出佛堂,把装有燕缨干净衣裳的衣箱打开,上面的都被雨水浸湿了,下面的几件,幸好还是干净的。
她将能穿的干净衣裳拿了起来,走回佛堂,把房门紧紧地关上。
把干净衣裳放在椅子边上,楚拂红着双眸解开了燕缨的领口衣扣,哑声道:“你还欠我一句解释,你给我撑好了!听见没有!”
眼泪终是涌出眼眶,沿着脸颊滑落。
楚拂猛地倒吸了好几口气,快速将燕缨打湿的外裳脱下,扔到了脚下。
内裳几乎是贴在了燕缨的冰凉肌肤上,她面色惨白,哪里是个瓷娃娃,此时看来,更像是一具新亡的尸体,肌肤泛着一股淡淡的青色。
楚拂哪里还敢迟疑,颤然把燕缨湿透的内裳全部脱下,拿了一件干净内裳,把燕缨身上的雨水都擦了个干净。
生怕青丝中浸润的雨水又把新换的干净内裳打湿,楚拂扯下了自己发髻上的木簪,快速将燕缨散乱的湿发挽起,用木簪簪住。
楚拂哪里顾得自己是怎样的披头散发?她很快给燕缨穿好了干净衣裳,将她背到了坐榻上,让她靠坐在榻上,拉了暖过的被子给她盖住。
这点微暖是远远不够的。
楚拂越来越心慌,也越来越无助。
她再拿了一件干净内裳来,扯开木簪,帮燕缨把发丝擦干后,她干脆地抖开了针囊,铺在了榻上。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烛台,快步把烛台移近了坐榻。
楚拂拿了一根银针出来,半跪在榻下,微微掀起暖被,捏住了燕缨的足踝,看清楚她的足底穴位后,银针便落了上去。
万寒从足起,行针能激起的也只是星火之暖。
她的指腹与燕缨冰凉的肌肤相贴,小郡主那冰凉的寒意丝丝透入,每一丝都让楚拂发自心底的害怕。
“撑住……求你……”
楚拂又急又怕,行针过后,她仓皇地搓着燕缨的足底,却迟迟没有回暖的迹象。
她猛烈地摇了摇头,“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我不食言你也不食言的……你说要等我医好你的!”
燕缨眉角微跳,似是听见了楚拂的声音。
可她实在是太虚弱了,虚弱到根本睁不开眼睛。
楚拂颓然停下了搓揉足底,她扯开了自己的衣带,将半湿的外裳脱了下来,紧紧地把燕缨拥入怀中。
寒意沁怀,燕缨冰得好似一具冷玉雕刻的石像。
“暖起来……快暖起来啊!”
楚拂痛声哀求,每个字都带着难以自抑的颤抖。
她的掌心快速摩挲着燕缨的背心,心脉若是凉透了,便是回天乏术,注定一命呜呼了。
楚拂的掌心已开始发烫,可这烫意熨在燕缨背心,却好像是一簇小火贴上了寒冰,根本没有用。
“拂……”燕缨拼尽全身的力气,只能艰难地发出一声气音。
楚拂身子猛地一震,这算是燕缨唯一还透着的生机。
“我在!你撑住,一定要撑住了!”楚拂吸了吸鼻子,索性拉了暖被起来,身子贴上了燕缨的身子,又腾出手来,拉着锦被圈住了她与她。
她能让她暖起来的!
燕缨的呼吸很是微弱,她能感觉到楚拂的温暖,可她冰凉的身子却汲取不进半分温暖。
她怕是……撑不过去了……
再不甘心又如何?
天命如此,她强撑了那么多年,全身都透着一股早已朽烂的无力感。
她活不成了,可拂儿得好好活着。
她如今已护不得拂儿周全,唯一能做的便是让她离开,离开临淮行宫,有多远走多远。
燕缨缓了许久,再次拼尽全力地用气音道:“走……”
楚拂一手捧住了燕缨的后脑,一手搂紧了燕缨的腰杆,她坚定地回道:“我哪里都不去!”悲意噬心,她泣声道,“你给我听好了,要么同生,要么……共死!”
傻拂儿。
她还有那么多的大好年华,何必折在她这个将死的病秧子身上呢?
“走……”
“你再说一次,试试!”
楚拂突然悲声大喝,“你招惹了我,你以为一死了之就完了?”
燕缨凄然歪头,枕入了楚拂的颈窝之中,眼泪从眼角滑落,沁湿了楚拂的内裳衣领。
如若她能好好活着,她怎么舍得拂儿离开她一步?
“暖起来……”楚拂双臂收拢,将燕缨抱得更紧,“别让我……懊悔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