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骋少年(14)
圣上嘉奖,拔擢江旷星,同时取消除夕夜宴和开春围猎,要求前朝与宫廷都比往年更加厉行节俭,并以此再度呵斥太子,因有监察上报,太子原本定在大年初二摆下百桌宴席庆贺其生母即当今皇后大寿。
太子喊冤,表示灾情上报之日母后已经命他取消寿宴,并表示将在东宫日后的用度厉行节俭,拨出三千两,支持赈灾,如此从才算止息争议,但圣上斥责太子临冬御寒大事失责,却挪用人力物力筹备宴席,将其禁足东宫三月,反省己过。
灾情过去后一年多,无大灾祸,海内升平,其间,景王慢慢磨练,参与政事,与朝中官员交往但不结党,被视为清流,深得圣心。江旷星在赈灾一事后,也愈受器重。景王入仕后,江旷星不再刻意避开他,但仍只与景王维持公事上的交往。
江寻遵循家命,未再与七皇子有任何交游,七皇子又开始有公事忙碌,竟连偶然一面也未见得。极少几次听得江父提起景王在朝政事宜表现突出,江寻心中喜悦,但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有时入夜,江寻会拿出那根紫檀簪,上面雕花朴拙浅淡,却看不厌。不知是不是在枕头下伴他日日入眠的关系,这簪子仿佛就是年少那场梦,触手生温。
这一年多里,在街上或人多处,他恍惚听见过那声“小八”。一开始他真的以为是偶然重逢,心中忽地升腾起一团烧着的火,可找来找去,却找不见唤他的那个人,如此一次次,他心里已经明了。
都是错觉。都是念想。
都是他。
江寻把簪子放回枕头下,闭目睡了。第二天就是殿试,数月来他一路考学,明日从大殿出来,就是进士之身,却不知会是哪一等。
如果能进弘文馆校书,是不是就能见到他?他会去那里查阅典籍么?
如果他去了,我就看一眼……不是特意去看他,就看到他,他也许看到我,戴着这簪子……
迷迷糊糊想着,睡去了。
三日后出榜,二甲第二名,回去车上禀告母亲,江母叹道:“好,好。”如此连续说了好多个好,江寻都有点奇怪了,却见江母泪已经落下来。
江寻呆呆看着母亲,几乎有些慌乱无措,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哭了,他不知道母亲心中无限感慨,只是没有说出来,他猜想是不是进士出身不够好,要及第才行?可这也不能重考了啊。
江母看江寻是一眼看透的,看江寻因为自己落泪慌乱,一时破涕为笑,抬手拍拍江寻的肩,“我们寻儿,还是个少年郎啊。”
江寻不明白,可站在一旁道喜的管家听了这话也差点掉下泪来,“不容易啊夫人,不容易,等小少爷自己养大一个娃他就懂了。”
江母听这话笑了,让江寻上车,回府后赶紧差仆役去给老爷报信。
江寻却没有上车,他在车门边支吾一阵,可心中那长久的累积终于是无法再被家门训令压过了。他忽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母亲,孩儿有想见的人。”
江母的笑僵住,看着江寻,他跪伏在地,肩膀微微颤抖。这个儿子她养了十九年,一直心如止水,不骄不躁,这样好像豁出去一样的恳求,是头一遭。
许久,三个字飘下来,沉落在江寻眼前的地上。
“你去吧。”
江寻喜极,一时害怕起来,是不是听错?直到片刻后,马车轮子转动,江寻才起身目送,才确认,他终于可以去见他为止辗转反侧数百个夜晚的那个人。
他刚要迈步飞奔,忽然停下,然后左右看看,看榜的人潮之外,放榜的石墙那边,是祁水经过,他快步到那桥边堤岸树下,不好意思地躲开人群,悄悄映着水面,从怀里拿出那根紫檀簪。
江寻还没簪上,已觉得脸上滚烫。太不好意思了,对着河边,这样,这算什么……
这时隐隐约约听得身后人流里,响起一句:“二甲第二在那里!”江寻一边看中水中倒影,取冠换簪,一边心中升起一股奇怪感觉。
还未重新正冠,他忽然一惊,“诶?二甲第二不是我么?”
正要转身,猛然间眼前一红,听得经过的人潮也陡然静了一下,然后接二连三有人大喊起来,好像过节看热闹似的抚掌大笑,“榜下捉婿喽!”
☆、二十·过门
一阵颠簸和马蹄声后,他感到自己周围安静了,然后是门关上的声音,余下一片寂静。捉他的那几人并不粗鲁,只松松绑住他的手,把他蒙在一块比人还高的红色绸缎里,好像一个袋子。
江寻并不慌忙,但他心中有想见的人,一听周围没什么动静了,就立刻试着动了动,一只手松脱出捆绑,他抬手想掀开眼前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