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时,林涵音一见她就脸红,然后扇扇脸,说:天实在太热了。怎么看怎么可爱。其实那时她也腼腆,对上有好感的陌生女孩,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两个紧张的人凑在一起,支支吾吾,各自好笑。
跑去结婚固然有受到感染、想摆脱现状的缘故,也是因为想和身边的女孩子在一起,否则路人千千万怎就挑中一个她。
不是那么了解?没关系,反正她们有一辈子时间。了解林涵音家里的情况之后,顾之桥多爱她一些。这个想做自己的女孩子啊,至今为止最勇敢的一步是和她结婚,纵然心为形役,受家庭束缚,仍会流露对自由的渴望,她又如何能够不更爱她。她比她年长,比她少束缚,她理应给她更多的关爱,将她从无形的牢笼里解救出来。
说好要互相体谅,互相关心,做彼此在这世界上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到头来却好像插了对方一刀,不止是一刀,平时那些细碎的伤口还在,密密麻麻,纵横交错,隐隐渗着血丝。
她们一度以为找到了停泊的港湾,却没想到港湾的风暴如此恶劣,像昆明新修的机场,时不时来一场气流颠簸。
一见钟情,朝夕相处,如今落到这样的局面。
性格所致?命运弄人?
她们也曾为对方洗手做羹汤,一起对着菜谱切菜、放油、加料,甜了咸了淡了焦了,笑着吃掉。
也曾有商有量晚饭吃什么,买哪种颜色的床单被套。
也曾穿过对方的衣服、裤子,用亲吻唤醒对方,甚至忘乎所以在街头拥吻。
一起看过日出、月落,一起迎接黎明。
美好的岁月,缠绵的时刻,那些探索、学习、会心一笑,那些无数个第一次。
从头来过的愿望很好很好,她相信林涵音的诚意,那一刻她也是这么想的,从头来过。但是《春光乍泄》之后,让我们从头来过注定没有一个好的结果。
林涵音眼看着顾之桥的眼眶再度湿润,一下子明白过来,用几乎颤抖的声音叫她:“小桥?”她不敢相信,不愿相信,拖拖拉拉纠结犹豫的顾之桥在那一刻做出了决定。
刚才在气头上,顾之桥想过把戒指丢进洱海里,现在她慢慢摘下戒指,朝林涵音递过去。
林涵音背过手,不愿意去接。
“涵音,拿好,万一掉了给狗吞下去就不好了。”
“这是你的,我们一人一个,买的时候就是一人一个。”眼泪打转,林涵音强忍着,不肯让眼泪流下来。她一向倔强,不肯示弱。少女时期所遭受的冷眼非议也未能使她后退半步,母亲离开的成长岁月里,委屈不会少,她背着藏着,最后将自己所有的软弱无助全都展现在顾之桥的面前。可是这个人,这个人却要跟她一刀两断。
把戒指塞进林涵音口袋里,顾之桥说:“对不起,涵音,我们还是分手吧。”
“你说清楚,顾之桥,你说清楚。”
“顾小姐。”程充和终于开口,如果她再不说些什么,这两个人怕是真要就此分手。其实不了解原貌的她不知道要讲什么,一方面她觉得拖一天是一天,既然女儿不想分手,顾小姐人又好,只要感情在,问题总有办法可以解决。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与其拖拖拉拉,吵吵闹闹,痛苦不堪,不如早分早好。
林涵音不领情。“妈,你让她说。”
“涵音,我没办法重新开始,没办法把自己融入你想好的未来里,也没办法生什么孩子,不管是为你、你爸、我父母,我都做不到。我们之前有太多分歧:将来、你爸、孩子、我们自己……”
开头是最难的,一旦把话说出口,后面的一切顺理成章。
“今天我朋友给我发了一张表,里面罗列的是一系列婚前需要讨论、达成一致的问题,孩子、赚钱的目标、消费观念这些先不去说。”顾之桥笑了一下,拿出手机念给林涵音听,“伴侣的态度有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没有。我们真的能倾听对方诉说,并公平对待对方的想法和抱怨吗?不能。我们有没有考虑到父母可能会干涉我们的关系?考虑过,但无解,你父亲永远会是个问题。我们永远不会因为婚姻放弃的东西是什么?对你来说是你父亲的需求,对我,是我自己,或许。最重要的是这一点,我们是不是充满信心面对任何挑战使婚姻一直往前走?”
顾之桥停下来,看向林涵音,望进她的眼睛里。“涵音,我们没有信心。”
“怎么没有,明明有,我有!我们刚才都说好了。”平时挑剔她,逼迫她,可林涵音深知,顾之桥是她生命里的一线光。
“好,那就是你有,可是我没有。对不起涵音,我真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