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拢天下,殇曲悠悠(35)
司马梓瞬息间想起同件事,急切挣扎。
“别动!”伊墨一句呵斥,让她犹入无人之境。八年前,雨中dòngxué,类似的情形,伊墨那时的斥责带着急切的关怀暖意,与如今,严寒般的伊墨,判若两人。
不怪伊墨,不怪旁人,这条路是她自己搭建的,多苦多难,哪怕与天下人相左,她也要撑着口气走完。
司马梓放弃了挣扎,呆立原地。伊墨很快验证了心头所想。
皓腕上,老地方,浅浅齿痕犹在。伊墨脱力般松开她的手,跌跌撞撞倒退几步,混乱着喃喃自语:“怎会是、你怎会是她?念儿温和善良,娴静洒脱,怎么会……”
司马梓释怀无谓地笑起,是了,她在司马梓的身上禁锢了太多与沈念背道而驰的东西。
qiáng势、冷然、淡漠、甚至于无情自私……不止伊墨,她早就认不出这是自己了……如果不是心血尙温,她哪里能承受沈氏后人必须肩负的重任,哪里能承受斩断过往伪装自己,与心爱人咫尺天涯的锥心之痛?
今日这一遭,与这人撕破伪装坦言相对,心底的揪痛未缓,但愧意歉疚确实沉下许多,司马梓在原地站定,直直望着她,语出淡定:“沈念也好,司马梓也罢,我便是如此为人,贪慕权贵,冷清冷血,想来将军也看到了……”
伊墨拧紧眉头,以全然陌生的眼光遥望她,望她,倒像是透过她,望向那些曾经缥缈如今清晰串联的端倪。
司马梓的字画风骨与念儿如出一辙;
司马梓的容貌背影与念儿那么契合;
她住过一夜的司马府那间雅致房间锦被上绣着念儿独爱的海棠花,想来便是司马梓的闺阁;
司马梓存有她手刻的竹笛,司马梓留有毒蛇咬伤的印记……
司马梓,不是沈念,又该是谁?
想通了前后关节,伊墨赤红了眼睛愤愤然上前,“我只问一句,前江州知府沈小姐沈念,你是与不是?”
司马梓缓缓摇头,“时至此刻,得我一句肯定,重要么?”
“重要!”伊墨握住她的手,谨小慎微,“只要你还是念儿,我们走!西域东海北疆南塞,他是皇帝又如何?总有他管不到的地方!我还有武艺傍身,你我就此安顿平凡生活总也不难!”
不等她幻想完,司马梓当头泼下冷水,“我是沈念,可若有心与你jiāo好,我犯不着筹谋至今!”
伊墨被抽走主心骨似的,茫然无措,难以支撑。
司马梓欲要上前又顿住,高喝一声“来人,送客!”
伊墨挣开了那些心意不明的或驱赶或搀扶,冷言留下一道:“你不是!”黯然离去。
在她夺门而出的片刻,司马梓连连后退,靠在桌边,就着桌角刺戳椎骨的痛感,眼泪簌簌而下。
由始至终,那支竹笛,不曾脱手。
作者有话要说:一波大nüè就此展开
☆、立后
昏时未见归人,萧婧依急不可待出了门,踏出侍郎府辗转至萧雅阁。
听闻城外传回伊墨消息,萧婧依带人快马出城。天擦黑时,终在城郊十里亭寻到了人。
萧婧依遣散余下的人,独身步入庭中。伊墨蜷缩在石柱边,埋头膝上。
无言,未言,尽言。
萧婧依默然,只坐到伊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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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岚入夜回府,始一得见她家小姐,又被推出门去探听将军府的消息,再次归来已是深夜。清清嗓子赶忙汇报:“伊砚不在他府上,听护卫说昏时将军府那位曾登门,她去时他也紧着出门了……将军府的人口风严得很,那个没良心的也没露面……”瞧着司马梓神思不属,月岚再是大咧咧惯了,总也觉出不对劲,谨慎开口:“小姐,是有什么不对吗?”
黯然坐在圈椅中垂眸许久,司马梓忽而抬头,笑眼凝泪,“她知道了。”
月岚在她身前蹲下,万分错愕,“小姐是、是说……”
泪滴汹涌滚落,抚过颊边颓意,由颌骨向下扎个猛子,坠入直领衣襟,漫过一片。
本应到此为止。无论是那个无缘的人,或是那滴溅出的泪,滚沸般充盈在心腔,渗入她久病未愈的、被过往撕扯开的血口子,即使牵扯又放弃,仍未见毫厘缓和。
若私心全无,怎会在那人回京时以“报恩”名义qiáng行留她在身边,若大彻大悟,怎会借感谢旁人之意送留有自己笔迹的折扇到她府上,存以侥幸?
若践行自己昔年誓言,在那人远在北疆时,便不该冲动回信予以回应、报以念想……
司马梓自嘲,什么城下之约,什么缘尽如此,还不是自欺欺人?
伊墨,你守了七载chūn秋的念想,终究是为我破灭。过往,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