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节什么的,我不是很在意。]心中想着,却不能说出来,只道:“那就麻烦小庄先生您了。”
……
当教室拥挤得像是塞满沙丁鱼的铁皮罐头时,太宰治来了,他照旧穿身黑西装,至多袖口的宝石袖扣略有改动,蝴蝶香奈惠在看见他时睁大了眼睛,惊讶得连笑容都变样了。
这男人显然也记得蝴蝶香奈惠,给了她一个微笑,便对下边同学道:“同学们久等了,听过我上次讲座的人都知道老规矩,我不喜欢准备演讲稿,比起呆板的夸夸其谈,我更喜欢与你们交流思想,这次的主题是《女记者》有什么问题可以向我提问,而我会尽可能回答你们的问题。”
“太宰老师,请问您笔下的女记者,是否为日本的娜拉小姐?你觉得她出走后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这个问题就好像是在询问我下半篇的写作意向似的,我可不会给读者提前剧透。”他调皮的回答引起阵阵哄笑,“就算是我,也没想好该怎样书写结局。”
“作家笔下的人物创造出来后,就不属于作家本人了,他们成了富有个性的单独体,我不是在创作故事,而只是在描绘他们的生活。”
“阿重的生活有无数可能性,比方说,她看见的招聘广告可能是茶屋骗局,女孩儿满怀期待的去工作,结果却作为妓/女卖到了吉原,成为妓/女后在夜里做着当女记者的梦,这可能是一种结局。”
群众哗然。
“也有可能,她真的当上了电话接线员,成功攒够了钱,换一所学校完成学业,毕业后走上工作岗位成为记者,却由于行业排挤卧轨自杀,这又是另一种可能。”
“有可能她还没有攒够上学的钱,就被父兄找到,绑回去结婚,过傀儡般的下半生,老年时回忆自己年轻时不走错路,会有更好的结果,还是一种可能。”
他对下手目瞪口呆的学生道:“人生的可能本来就是无限的,就如同作品中的主人公一样,一个微小的改变就会对整段人生产生影响,你问我她会有什么遭遇,我不知道,但我想,多数都是悲剧吧。”
下方有学生交头接耳,是男人的声音。
”所以说,女人的挣扎啊,都是无意义的。”
“让女子接受先进教育,实在是太浪费了。”
还有人点头。
蝴蝶香奈惠举手了。
“请说,这位小姐。”太宰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在高野良子成为无良小报的编排对象后,出席讲坛会的女性明显减少,少有几位也蜷缩在角落里,而面容姣好且坐在前排的香奈惠成为了众人瞩目的对象,不少人以戏谑的眼神盯着她看。
“阿重的未来会有无数种可能,您说绝大多数都以悲剧做结局。”她笑得很美,也很温柔,声音更是不急不缓,仿佛没有什么能让她情绪失控,“但在无数的未来中,是不是也存在着一条可能的道路,她历尽千辛万苦,成为了日本第一位女记者,为报道社会中的黑暗面做贡献,成为指导其他女子前进的灯塔。”
“一定存在这样的未来吧。”
太宰说:“嘛,是只有这种可能。”
“那么,即使是为了挑战万分之一的,充满希望的可能,阿重的努力就是有意义的,就譬如现在,无数女子从太宰老师的上篇中获得了鼓舞,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坚强的、独立的新女性。”她说,“如果我的解读与太宰老师的写作初衷相违背很抱歉,可我想,人就是为了希望而进行奋斗的,而多数的努力就像是苗圃中含苞欲放的花骨朵,总有两三朵能够绽放,顺其自然地发展,迎来的结果会充满光明与希望。”她鞠躬,“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她的话,仿佛像在跟在场怀有低劣思想的男性宣战一样。
太宰鼓掌,巴掌相合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说得很棒,小姐。”
于是乎,从教室的各个角落传来了零散的掌声,而那击掌的声音逐渐增多,汇聚成了浪涛。
[我并不觉得,他真的赞同我的想法。]
香奈惠坐下,直视太宰很沉的双眼:[可只要见到了希望,见到足够多的好人,他的想法一定也会有所改变吧。]
她就像是一朵向日葵,即使生长于黑暗干涸的土地,也总是向着美好的阳光而去。
……
讲座在八点结束,学生们陆续离开,香奈惠送他们走到大门,并没有鬼怪的踪影,这让她松了口气,接下来只要与太宰聊一聊今天就结束了。
可她还没有放松多久,暂留于教学楼旁树林的鎹鸦扑打着翅膀向她飞来,口吐人言:“太宰,危险!危险!”
“!”她立即提刀,向教学楼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