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结(11)
只见琉璃盘内,一朵朵晶莹的莲花次第而开,随着冰屑融化整朵莲花都在变化绽放,底下用糖霜撒出千山暮雪。郑国公主道:“如此用心给我做这样jīng致的点心,不免糟蹋,我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这莲花,看一回,吃一回,你舍不得吃也没用,等一会子化了,便没有了,只得一滩残水。”林芳菲斟酒,自饮,放下酒盅,举手投足悠然自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我吃我吃,怎可辜负这chūn花秋月。”她用筷子夹,还夹破了花瓣。
林芳菲用纤纤玉指拈了,另一手托在下面防止撒了,送到郑国公主的嘴里。郑国公主可以感受到各种花瓣与冰屑在嘴里一朵朵化开,跳腾着层层叠叠的甜甜涩涩,这滋味只有尝的人能感受到,别人光是看必然无法体会内里乾坤。
“好吃吗?”
郑国公主闭上眼睛品了半天,最后将化在嘴里的水缓缓咽下,从喉咙到下腹直抵脚尖,一股清冽的香气直灌而下,仿佛大地初开,冰雪消融,chūn水流淌至百骸。她恨不得哼出小曲,摇摇头道:“仿佛品得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一生的故事。”
林芳菲笑了,“如此,便算不得糟蹋。”
两人又吃了一阵,林芳菲道,“你还在栖霞寺住着?”
“静心礼佛。”
“礼佛?”林芳菲忍俊不禁,“是谁在佛门净地喝酒吃肉来着?”
郑国公主扶了额。
“是谁在寺庙里调戏小尼姑来着?”
郑国公主露出讨饶的笑容。
“又是谁和香客大打出手,都惊动了闭关不见客的皇后娘娘。”
郑国公主拱手作揖,“人都说你避世清宁宫,怎么这种jī毛蒜皮的小事仍然一桩桩一件件传到你耳朵里去?”
“郑国公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真不愧皇亲贵胄,纨绔子弟的恶名。”
“好姐姐,快别说了,我从此以后改了便是。”
“为什么要改啊?”林芳菲亲自布下一道菜,举起酒杯,“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郑国公主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与她碰杯,“来来来,吃酒吃酒。”
酒过三巡,郑国公主又将刚刚衍庆宫看来的趣事说与林芳菲知晓,“苏家姐妹说像也不像,你能看出来她俩是姐妹,但是举手投足,风华气度又决然不同。”
“那多好,宫里又多一个美人让你好好赏玩,尤其你对这美人还有救命之恩,郑国公主的庇护说不定比皇帝还有用,谁敢惹你,莫不是要挨当胸一剑?”
郑国公主道:“若是有人敢欺负你,我照样给他刺个对穿,不对不对,我把他扎成筛子。”
这话无比受用,林芳菲不知道能不能做得真,但是暂且听着。
“北边起了战事,你听说没有?”
“我于前朝之事一窍不通,后宫里自从皇后去了栖霞寺,也是一派歌舞升平,宫外头的事也只有你说给我听了。”
郑国公主遣退了宫女太监,只留下几名心腹,然后凑近了林芳菲,“皇后可能要回宫了。”
林芳菲眼睛一亮,“这么说,辽王造反了?”
“终于造反了!”郑国公主说这话的时候竟然面有喜色,“皇帝焦头烂额了。南方连年灾害,莫说税银粮食收不上来,地方上还年年吵着要赈灾。前朝是怎么亡的?——**,酷吏,苦役,饥荒。这才好了没几年,百姓没有休养生息,国库又空虚,辽王是瞅准了这个机会造反。梁老将军年事已高,梁府的开国元勋皆战死沙场;李家是前朝的降兵,怎堪大用;金武将军要镇守京城;龙虎将军刚提拔上来,打仗是凶狠,毛病就是轻敌冒进,辽王可是出了名的老jian巨猾,莫说龙虎将军,连梁老将军都着过他的道,折损了一个好儿子。还有谁能掌帅印?除非皇帝御驾亲征了。”
“不是还有信武将军顾长风吗?”
郑国公主并非忘了自己还有一个丈夫,“他?他莫不是要跑去跟辽王结盟,领着大军开进嘉峪关。”
“瞎扯,那你也太不了解驸马爷了,他绝不是这种人。”
“是我我就这么gān!”郑国公主一敲桌子,仿佛造反的就是自己,“所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跟他过不到一起去。”
“你不是他,不知道他心里的苦。”
“我怎么不知道,我心里也苦着呢。”郑国公主立刻作出一副愁苦样。
“你苦个屁,你身边莺莺燕燕的还少过吗?我听说他可是至今孑然一身,连个侍妾都不曾有过。”
“他娶了我这样的老婆,哪个姑娘还敢嫁他作小?”
林芳菲噗嗤一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郑国公主饮下又一口桃花醉,醉得有点狂放了,“不出三日,皇帝就要摆驾栖霞寺,请皇后出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