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气鬼！”兰无情瞪着梵叶，生气道。

梵叶起身拍了拍浮灰，从她肩头扯下自己的僧袍穿上，颇为感慨道，“都说女子易变脸，你却比女人还容易变脸，难道青丘的狐狸练过变脸术吗？”

兰无情气道，“你这样的佛门弟子，是佛祖倒了八辈子的霉运才招揽来的吧！又丑又讨厌。”

“佛祖说过，相由心生，只要贫尼一心向善，皮囊之物何须在意。倒是兰儿你，须得好好护着你的那点儿心灵美。否则就算你这皮子好看，也只个人人厌弃的狐狸jīng。”梵叶一手捏在兰无情的脸上，微微用了些力。

兰无情气不过，也抬手捏住了她的脸，“你才是狐狸jīng呢！姑奶奶是狐仙！”

……

走过昨日经过的那条巷子，今日依旧热闹。

两旁摊贩生意红火，兰无情东看看，西瞧瞧，竟也觉得开心。

走到雅芳居门前，那算命的摊子已经收了，只余下写着卦字的一面旗。

兰无情也未多想，抬脚要进去，却见梵叶径直走过。

“欸，你去哪儿？咱们不去听曲儿了吗？”

梵叶也不回头，朝着东边走去，“雅芳居的jī有些油腻，今日就吃点清淡之物，也好顺顺肠道。”

兰无情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我这里一点都不油腻，你看，很瘦。”

梵叶回头瞧了一眼，道，“的确很瘦，上下一般。”

上下一般？兰无情仔细琢磨这四个字，等到大抵明白了这四个字的字面含义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忽得就完全明白过来。

“色尼姑，你看什么呢？”

“嗯，的确没什么可看的。”

兰无情白了她一眼，跟上她的脚步，“那也比你qiáng。咱们现在去哪里？”

“去找这梦的主人。”

“你知道她在哪里？”

“还记得昨日那个女公子吗？”

兰无情点点头，“记得，她比你可好看多了。”

梵叶侧过头，对她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笑道，“贫尼不是与你说过，皮囊不过是人生在世的一个表象，说不定下辈子她投了畜生道，做了一头猪。那你说，她究竟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这，不好看？不对不对，她还是好看的吧？”

梵叶指了指她的胸口，“所以说，心才是最重要的。”

兰无情咂咂舌，将她这意思咀嚼了半天，算是明白了，可又还是不明白。不由问道，“如果一个人，一生行善积德，最后也是因为救人而杀了人，那你说，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杀人偿命，律法面前，当罪当罚。法外有情，为救人，便会从轻发落。判定一个人的好坏，不能因为他做的某一件事情就定论，而要先看他做事情的原因，在看他造成的后果。为救人而杀人，其心不坏。罪大恶极者佛祖都能够原谅，何况不过是用错了方法做了错事的人呢？”

兰无情并不认同，“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问了什么问题？”

“他究竟是好是坏？”

梵叶忍不住一手按住她摇摇晃晃的脑袋，盯着那双清澈的眸子看着，“那你觉得他是好还是坏呢？”

“是，是好人。说到底，都是为了救人。”

“可是他杀了人。”

“杀了人就一定是坏人吗？你都说了，佛祖连罪大恶极之人都能原谅，何况他是为了救人才杀的人。”

“佛祖是能原谅，但佛祖并没有说他是好是坏。再者，佛祖就不会犯错了吗？”

“佛祖怎么会犯错？佛祖统领西方诸神，引人向善，渡人于厄。如果连佛祖都有错，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皇上也会犯错，可人世间还是一如既往，规行不变。这是因为那些昏庸君王，总是要被贤明之士替代的。所以佛祖，也是一样的。”

兰无情有些不敢置信，直勾勾的盯着梵叶看，仿佛再看一个大逆不道的狂妄之徒说着那些出言不逊的话。但看她身形单薄，目光澄澈，还张口闭口就是佛曰佛曰的。这本该是佛祖最忠诚的信徒，这样的话不应该从她嘴里说出来。

狐父说过，世间三界分为天地人，天上管着地上，地上操控人寿。人间有君王，地下有阎王，这天上自然也是有帝君的。不过这帝君虽掌管着天界，是因为西方佛祖并不喜于形式，不拘泥于形式。

论资历，论修行，帝君都远不如西方佛祖的。

人间帝王百年更迭，必是一场厮杀，难道这天上也会变吗？

兰无情暗自摇了摇头，心觉这话就不该说。

她一把捂住梵叶的嘴，神情少有的严肃。“你这小尼姑，越来越喜欢满口胡言了。”

梵叶眯眼一笑，拿开她的手，“难道梦中的胡言乱语，佛祖也会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