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桐想起来今年过年的时候,商幼璇让她给乔妈妈签的明信片,好像是姓木,这茬儿陆饮冰不知道,她一听完,往自己嘴里抛了颗青豆,啧啧叹道:“投资商亲妈都是你粉丝,老天爷真是该着你火了。”
夏以桐觉得自己自打认识陆饮冰这一年来跟坐了火箭似的,接连接这种大片,有种不真实感,对着杯子里的水发呆。
陆饮冰哪能不知道她,小耗子似的给点儿甜头快找不着北了,患得患失又觉得自己仿佛掉了什么坑,拿眼斜她,优哉游哉道:“是不是觉得自己跟做梦似的?”
夏以桐猛点头,脸转过来,脑子还没转过来,样子傻呆傻呆的。
陆饮冰把面前的青豆碟子推开了些,拿筷子敲敲碗沿,道:“一个人的一生,总是有高潮和低谷的,你这才刚高潮多久啊,就觉着自己要栽,再说我护着你呢,以后你只会爬得更高,走得更远。你担心你自己,不如担心我。”
“担心你什么?”
“什么时候能拿戛纳电影节的奖。”陆饮冰歪头笑道,“我现在就想拿这个,愁人。”
“我估计……”夏以桐煞有其事地点头道,“明年这个时候吧。”
陆饮冰嗤笑一声,冲夏以桐扔了颗青豆,没舍得砸脸,扔的是她面前的盘子。
“等我去找个人文片接。”陆饮冰如意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眼睛里浸满了明亮的笑意,“没找到合适的片子之前,我就不接电影了,你的新电视剧,我打算去客串个角色,再请一些老朋友,就有理由正大光明长期赖在剧组了。”
来影若是知道她这个打算,不知道会不会改主意。
夏以桐轻声问:“真不接了?”
陆饮冰看着她,肯定道:“真不接。”
夏以桐态度变得小心,说:“陆老师,和我谈恋爱是不是影响你工作了?”
陆饮冰望头顶的吊灯,说:“有点影响吧。”
夏以桐咬着唇,“哦”了一声,想说句什么,欲言又止。
陆饮冰望着她纠结的小模样,说:“自从谈了恋爱,我现在对赚钱的渴望就大了很多,这算是影响吗?”
夏以桐眨眨眼。
陆饮冰又朝她扔了颗豆子,准头极好,正中手臂:“好好想着自己的戏,什么都没着落呢你,影后拿了吗?少操心我,你还能左右我拍电影不成,我现在就想冲奖不行吗?商业片不接了,上回那《破雪》要不是秦翰林导的,你瞧我接不接。”
夏以桐接连看她两眼,又飞快地垂眸扒饭,有点儿害怕。陆饮冰见了,换了温和的语气道:“我不是想早点转行么?可以早点和你在一起。”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那不一样。”陆饮冰说。
两人的气氛微妙地僵住。良久,夏以桐说:“陆老师,我不想你这样。”
“哪样?”
“因为我改变你的人生规划。”
陆饮冰没吭声。
夏以桐手指攥着勺柄,顿了顿,继续往下说:“我以前看你的节目,你说你想演戏演到三十五岁,什么类型的片子都想尝试一下,你喜欢演戏,喜欢享受戏里每一段人生的感觉。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在这个影坛上留下缺憾。无论你是什么,你在做什么,我都爱你,我爱的是随心所欲的那个你。”
“我现在也很随心所欲啊,人的想法是会变的,我以前说想演到三十五岁,我现在只想演到三十二岁。”赶在夏以桐开口之前,陆饮冰就说,“不是因为你,就算没有你,我也只想演到三十二岁。”
夏以桐低头看着自己的碗,勺子在里面摁了一下,轻轻地舒口气似的,说:“这样就好,我不想你为我做出牺牲。”
“我知道。还有四年,”陆饮冰说,“我答应你,在这四年里,我一定过得和以前一样任性,遵循自己的想法,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陆饮冰理解她。一开始她知道夏以桐为她牺牲那么多的时候,她的第一个想法不是感动,而是惶恐和内疚。如果你真的爱极一个人的话,你会希望她是参天大树,承阳光雨露,由着自己的性情疯长;你会希望她是草原上永远不被驯服的烈马,尽情撒野。你只想远远地看着她就好,千万不要为自己改变方向。
但是有的改变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大树飞叶折枝,烈马屈膝俯首,她为这种改变而感到幸福。那种阳光从云层,一直铺洒进心里亮堂温暖的感觉,连睡梦中都会露出笑容的满足,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比拟的。
那不叫牺牲,叫做为了你,我愿意。
夏以桐如此,她也是如此。
所以她们都用同样的态度来安抚对方,不想彼此有心理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