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换了几壶。苏云芷依然没有出来。跟着谢仪仪而来的侍女早就被请下去了,谢仪仪并不知道她们被带去了哪里。于是,谢仪仪只能在华阳宫中的宫人的服侍下更衣。这些宫人对她非常恭敬,只是不愿意放她离去,也不愿意去帮她给苏云芷传话。谢仪仪始终不知道苏云芷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夜幕降临。
谢仪仪已经用过了华阳宫中的饭,苏云芷还是没出现。谢仪仪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闹上一闹。她虽然不想得罪了苏云芷这个人,但她并不怕苏云芷。只是现在争无可争,于是她的耐心长进了好些。
但再多的耐心也有用尽的时候。
蜡烛一支支被点燃了。殿中灯火通明。谢仪仪百无聊赖地转着空无一物的茶杯。杯子在桌子上转了两三圈,然后跌落在了地上。漂亮的杯子立刻成了碎片。谢仪仪用手挡着半张脸,打了一个哈欠。
“若是一只杯子不够你摔,你尽可以把一套都摔了。”苏云芷笑语盈盈地说。
谢仪仪若无其事地道:“手滑而已。”
苏云芷走到谢仪仪身边坐下。她没有梳妆打扮,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这样的她显得越发无害了。她眨了眨眼睛,故作乖巧地说:“此番寻你前来,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可喜欢云雾春阳的味道?”
“怎么,若我说喜欢,你要赏我几两叫我带回去?”谢仪仪不紧不慢地问。她虽然用了“赏”这个字,但其实语气中并没有多少恭敬。当然,她的语气中也没有什么桀骜,一切都像是种恰到好处的调侃。
苏云芷勾起嘴角淡淡一笑,道:“就是全给了你又何妨?不过,只怕你是没有喝茶的心情了。”
谢仪仪狐疑地看着苏云芷,脑子中的那根弦已经绷紧了。
苏云芷笑而不语。她招手把肃立在一旁的芬达唤到了面前,问:“可乐呢?叫她过来。”
在芬达去请可乐的这段时间里,苏云芷笑得越发动人了。谢仪仪很想知道苏云芷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然而,苏云芷却颇有兴致地叫人收拾了地上的茶杯碎片,然后让人换了一整套新茶具。
苏云芷太沉得住气。谢仪仪逼着自己也沉住气。
于是,一个不说,一个不问。
一个不问,一个更不愿意说了。
苏云芷确实一点都不急。她甚至还心情很好地叫人在角落里摆了架古琴,然后叫一个擅乐的宫人坐那里拨弄琴弦。苏云芷一边喝着茶,一边欣赏着琴音,一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谢仪仪脸上的表情。
可乐来得不快不慢。她行完了礼之后就在苏云芷身后站定了。
谢仪仪的视线落在了可乐的身上。苏云芷微微歪了下脑袋,脸上是一副再天真不过的表情,她甚至还十分俏皮地眨了下眼睛,问:“可乐呀,你告诉贤太妃吧,德太妃已经在外头跪了多长时间了?”
谢仪仪猛然从座椅中站了起来。
可乐低着头,恭敬地说:“已经跪足了两个时辰了。”
“你想要做什么?!”谢仪仪盯着苏云芷的眼睛,问。
苏云芷捂着嘴笑了起来,仿佛谢仪仪说了一个笑话一样,道:“哪里是我要做什么呢?明明是你要做什么呀?你为何不好好地问问你自己,是想要让冯婉儿继续在外头跪着,还是要把她送回去歇了?”
苏云芷是个很有恶趣味的人。
在谢仪仪坐在华阳宫里消磨时间的时候,早就有人去德太妃那边传了假消息,只说是贤太妃不知怎么就惹怒了淑太妃,如今正在华阳宫里受着折磨呢。而贤太妃的那几位侍女在胁迫之下不得不对德太妃撒谎说,淑太妃原是为了冯家的事情在生气,这火气合该冲着德太妃去,只是叫贤太妃挡下了。
于是,德太妃就在华阳宫外头跪着了。她是在为贤太妃求情。
“……她对你那样好。”苏云芷一字一句地说。她算准了贤太妃的心思,如果她真对谢仪仪开刀,说不定谢仪仪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可现在,受到了惩罚的人是冯婉儿,谢仪仪还能继续硬气?
谢仪仪和冯婉儿这几年走得近,她们之间颇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味道。她们的关系,虽然并不和苏云芷宫倾的关系一样,但是在人的这一生中,有些人除了愿意为爱人牺牲,也愿意为知己牺牲。
德太妃可是为了贤太妃在外头足足跪了两个时辰了。
谢仪仪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冷了下来。她重新坐回了椅子中,两只手拢在宽大的衣袖中,交叉着搭在了膝盖上,这是一个防备性很强的动作。她盯着苏云芷的眼睛,问:“那么,你想要我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