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既然有人要污这颜色,那有死又何惧,若麦田不再金黄,生有何欢?
赵千江难听的声音又在耳边叫嚣:“你这只母狗,老子干得你这么爽,哼几声来让爷听听!”
“呻吟有四百三十二种的组合方式,你要听哪一种?”性德缓缓看他一眼,赵千江的笑容一时僵在脸上,这是性德,这似乎又不是性德,似乎在刚刚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而他并不知道,只是忽得热血更往头上冲,他只觉得更疯狂了,更有一种冲动要将这人间至美的生灵撕扯至粉碎,要将所有人间的美丽撕扯至粉碎。
赵千江,我会带你去看这世界,我会带你体验人性所有的暴虐、残忍、背叛与狡诈,你很快就会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你很快会忘记这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当你醒来,你仍然自私,虚伪,暴躁而卑鄙,这不是精神疾病,就算是醒来后的长期催眠式心理辅导也不会有任何帮助,这会成为你的性格,你人生的标准,你将会残忍的对待每一个人,你不会信任任何人,你不会有任何朋友,而那时,你已经没有一个人工智能体在保护你不死。
性德微微一笑,这笑容恍然如梦,似无尽黑暗中的一点晶莹琉璃光。
第6章
苏秦急得一夜未眠,急得像一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团团转,第二天天方明,就睁着一双血丝斑布的眼睛,直奔万花楼,却想不到真的斯人已去,万花楼内外乱成一团。
难道,难道性德竟真的因自己连累被那畜生折磨死了吗?这念头一起,便如野草滋长不休,苏秦惊痛得每一寸骨头都似要裂开,浑然不知整个万花楼内已经被他鼓荡的真气扫成一片狼籍。
“他在魏庭。”简简单单的一只手,清清淡淡的一缕声音,竟穿过那狂风按到他肩上,送到他耳里。
苏秦一怔,缓缓回身,是昨夜月下那人,此刻抬眸看他,眼中自有一脉纯和宁定的力量助他平复:“他为什么要去魏国?”
封遂凝眉,仍旧是那种淡淡茫然未解的神色:“似乎是因为那里脏。”
“他为何故意要去污秽之地。”
封遂摇头:“但是他不快乐,他以前只是寂寞,却不会不快乐,你说是寂寞好呢,还是不快乐好?”他仰面问苏秦,却又不真的要得个回答似的,转而又自言道:“可是现在他又不快乐,又是寂寞,总是更不好的。”
他想了许久,固执的凝着眉,忽又展颜笑道:“我们去找他吧。”
天光日影,落落容颜,那笑容单纯的看不到一丝杂质,因单纯而执着,苏秦自问不可以拒绝这样一个笑容,更何况是去找性德。
魏王,世是世间最荒淫无耻的皇帝,魏庭,是天下最肮脏卑鄙的所在。
魏氏皇庭,华阳楼顶,一道清影负手而立,白衣黑发,随风而动。
往来不绝的宦官宫女,走至楼下时便觉得不对,再一抬头更是惊住。
斯人,立在遥遥的楼顶,长风扬起他乌木的发,时卷时收拂过绝世无双的容颜。
他便这样静静立着,恍然天光日影都变得遥远起来,烈日竟照不穿这一方楼宇,淡淡清辉自他身上漫出来,如水银泄地。
忽然听到有人哭泣,无尽哀伤刹时漫延开,他为何在这里,他不应在这里,他因在那繁花绚丽,水暖花开之处,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尚配不及他,他怎可就这样在这里,长空独立。
性德极目看去,天地间一片苍茫。
世人当他是神,他自然是神,他通晓天下武功,他知晓天下密事,他可在一个弹指间转尽旁人一生的心思,他永生不死。
赵千江当他是狗,他也自然是狗,他的惊世神功只为保他不死,他的广博学识只为助他成事,他的生命只为他而存在,若那人一弹指,他便灰飞烟灭。
红尘之下滚滚人潮,他们什么都未知,不知自己的性命由他人一念而决,于是心无牵挂,各自生老病死,喜乐悲欢。
九天之上满天神佛,他们翻云覆雨,游戏人间只为梦。
只有他,只有他,这两界,竟是生生将他压在中间,只将他压住,动弹不得。
他若无人心,便不知激愤,不知苦痛,只可惜,他有!
他若可自保,便不必听人差遣,受人摆布,只可惜,他不能!
周茹,这才是你的目的吗?你就是要提醒我,这样一个蠢笨如猪,卑鄙如狗的人,只要他愿意,他便是我的主人,由不得我愿不愿意。
几百年来,自他有心以来,最深的苦痛,任他怎样的俊采风华,观之忘俗,他仍是一群人的玩物;任他有天大的本事,智机无双,他的生死,不过是一些人弹指一挥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