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女王与我(75)
不,不是卓娜提亚告诉自己的答案。早在十几年前,在济州府外那山寨下,对着王将军刀尖着地,解下腰带时,自己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对啊,那时候自己还叫温二娘,在那次屈服之后就成了温良玉。而这回屈服又让自己成了猪婆婆。温良玉、猪婆婆,真的有区别吗?不都是后来别人给的名字,别人让我变成的样子吗?
想到这里,仿佛释然,又觉得可悲。
又想念起地牢里的卓娜提亚来,当时与她本该是有许多话可以说,或许她是唯一懂了自己的人,却没能珍视那个机会。一味的逃避。
她越发觉得眼前这七窍满是眼泪鼻涕,疼的哭喊到昏厥的李凝笙是个漂亮的人。她在塞北当了这么多年奴隶,颠簸流离,却一直都是李凝笙。自己却早就不是温二娘了。
她知道那些手指上带着血结块的盐巴会继续让李凝笙生不如死,但地牢里除了沙土就是干草,也没法清理伤口,自己身上和衣服上又满是猪圈和茅厕里的污秽,最终想到只有嘴里干净,便捧起李凝笙的手,含了起来。
口中是浓浓的咸与苦涩。而李凝笙随着手指一个个没了盐巴,好受了不少的样子,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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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绒花给过我逃跑的机会。
那天狱卒突然进来,说他喜欢我,现在看守不严,让我穿着布衣赶紧逃跑。温良玉想说什么又像是不敢开口。但我知道他在扯淡,一切肯定都是丰绒花的诡计。
她想怎么消遣那是她的事情,但逃跑的机会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我想丰绒花还是低估了我。
当我跑出去后不久,我没有去顺着那狱卒说的东边军营大门的无人路逃跑。我知道丰绒花的人肯定带着套索等着我,或者更糟,会有猎狗之类的东西。
既然要让丰绒花不舒坦,那么就要让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乖乖听她的话,默认她的安排。所以我找了一处篝火,抽出了一个还在燃烧的柴火。然后不等那些女直兵反应,将柴火丢进了粮草车里。
随着刺痛,我知道我的肩膀中了箭,我也清楚必须躺倒装死不管疼不疼,这样才能保证那些士兵不会继续朝我射箭。大火熊熊燃起,马上就点燃了好几处营帐,整个军营马上乱作一团。
如果还有五六个人帮我,在别处也点火的话这军营应该就完了,我也不清楚,因为我在奴隶的时候经历过的夜袭基本都是这样。
我差点被自己点燃的大火烧死,且躺且爬着,但大火还是被绒花军的军人们给扑灭了。然后腾出手来的士兵们抓了我,折断了肩膀上的箭,扯出箭头,简单包扎了伤口,无视我疼的大喊大叫,把我交给了丰绒花。她的脸色是那么的难看,也让我久违的感觉心情舒畅。
丰绒花开始和一些将军讨论是要把我点天灯,还是把我开膛破肚,或者是五马分尸。最后他们决定把我处以钱刑。
丰绒花笑眯眯的告诉我钱刑是一种类似中原凌迟的刑罚,他们会找一个铜钱,然后让经验丰富的师傅从我的胸口开始用小刀划一条正好可以穿过铜钱钱眼的皮肉出来,不切断,一头穿过钱眼然后不断割不断续,直到全身只剩白骨,而全身就全部穿过一遍钱眼,那铜钱就会被刻上我的名字,永世不得超生。
我只感觉得到,布衣的裤子湿了。我自己也感觉不出我已经是什么表情。
他们带我上刑场时,经过猪圈时丰绒花突然告诉我,如果我自愿到猪圈里滚几圈的话,她可以考虑只剐掉我的一条腿。
我突然明白了,好像也就没那么恐惧了。
我告诉她,我想亲自在铜钱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因为你们肯定刻的不好看。
丰绒花很生气,每次看到她笑眯眯的样子变成气鼓鼓的,又觉得舒畅又觉得她有些可爱……当然后者的感受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
她最后没有割掉我的什么或者剐了我。但她还是用和之前一样的手法拔掉了我所有的脚指甲。我只记得那是个非常漫长的下午,充斥着惨叫与讨饶,还有我喊到疼的嗓子。后来我就不喊了,毕竟都疼,不喊的话起码嗓子能好受一点。
深夜时她才把我送回地牢。脚趾上的伤口沾满了盐,走路比走刀山还要疼。我几乎是被拖着回地牢的。但是这东西不会折磨我太久,实际上丰绒花没注意过,温良玉每次都会帮我含着把盐都清理掉,哪怕我说不合适,她也不会停手。
这段时间里,温良玉就是我最亲密的人。甚至感觉就像家人。
我很确定她就是温良玉。虽然身上各式各样的伤痕多到不像话,几乎没了人样,头发也白了,皮肤也松弛了下来。但她确实是温良玉,那是她骨头的样子,怎么都能认出来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