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近不吃不喝,好不容易喂下去都会吐出来。”半夏抹眼泪,像是无助弱小的孩子,跟住持说:“师父,我怕这样下去,她会撑不过去,可她又不肯去云林寺怎么办?”
那头沉默半晌,长叹一声,如实说:“来云林寺也未必有用,心病还得心药医。”他让半夏把开免提,他和叶桑榆通话。
半夏敲门,没人应,她推开门,见床上的被子隆起一个包。
叶桑榆整个人缩进被子里,一动不动,半夏扬声道:“桑榆,云林寺的延寿师父有几句话要说。”
继而,半夏又和延寿说:“师父,您说吧,她能听见。”
住持沉声道:“桑榆,这话我本不该说,这天之前,我也没想过要说,毕竟这属于天机,但是你沉沦之深,已经走到绝境了,我再不说,怕是你真得没了回头路。”
卧室里的三人都有点蒙,延寿师父的开场,她们完全无法预测要说什么。
下一句,延寿解了她们的疑惑,徐徐道:“多年前,我曾经给向非晚卜算过,她是大命长寿之人,那日接到你的致电,我又卜算过一次,按照我卦象来看,向非晚虽有大难,但命不该绝。”
三人目瞪口呆,被子里的小包动了动,最后叶桑榆探出头。
半夏连忙接着问:“我不是质疑您,我是想说,您以往就会算吗?算得准吗?”
延寿住持与生俱来的卜算能力,至今只给三个人算过卦,卦象最后都应验了。
“向非晚是第四个,正常来说,也该是最后一个。”延寿师父沉沉道:“这本是天机,不可泄露,但你若因此殒命,那这天机,我不守也罢,你还记得你给向非晚供养的延生牌位吧,她过世后你提出供养往生牌位,我没同意,真实理由是,她应该还没有过世。”
几个人都懵了,叶桑榆良久想起什么,迫切地问:“你没骗我?”
她声音沙哑,微弱,延寿没听清楚,她抓过手机迫切道:“你不能骗我。”
“桑榆,出家人不打诳语。”延寿直言,出家人不该介入因果,所以始终没有派人去找,更没有泄露天机,“但我隔段时间都会卜算一次,向非晚寿命不该至于此,最近一次卜算,是在东南方向,应该是一座岛。”
几个人惊愕地回不过神,一时语塞。
叶桑榆也是被突然而来的消息冲击得呆愣,难以置信道:“你真的没有骗我?”
“没有。”
“以我的方位为基准,东南方向是吧?”
“是。”
“还能更精准点吗?”
延寿如实回答:“更精准一点,也精准不了太多,应该是太平洋上的一座岛,但是太平洋上有很多海岛。”
“没事,只要她活着,我就会找到她。”叶桑榆挂了电话,下了床,连滚带爬出去了。
三人刚跟到门口,她扶着墙,费劲地说:“我要吃饭。”
喜从天降,砸得众人都蒙了。
林映棠赶紧去做饭,木蓝不让她关门,以防她洗澡时晕倒。
半夏半信半疑,又给延寿打了个电话核实:“您是不是在哄骗她?”
“出家人不打诳语。”延寿轻叹,“我不能找,但是你们可以去找她,找到她之日,就是她孽障清除之时。”
按照延寿的说法,这一生,每个人该吃多少苦,受多少难,都是有数的,逃不掉躲不开。
半夏仍然不敢相信:“那您为什么不早点说?您知道我们这两年怎么过得吗?而且我妹妹她是个好人,她为什么会早死?”话语最后,半夏鼻尖泛酸,她一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该早点死的人。
“情智之苦,桑榆该受,颠簸流离之苦,向非晚该吃,她们两的情分未尽,”他顿了顿,沉声说:“至于冬青,她走了,那是今生你们姐妹情分尽了,这辈子冬青欠所有人的债都还清了,可以去下一世轮回了。”
半夏揉揉眼睛,哽咽道:“所以她在下面没受苦,已经去投胎了吗?”
“天机不可泄露,有缘终会再见,无缘当面不相识。”延寿挂断电话,半夏抚着心口,痉挛的疼分明少了些,她抬起头看着林映棠,哭着笑道:“师父说了,我妹妹这辈子债了了就走了,去下一个轮回了,她没受苦,真好。”
林映棠俯身,摸了摸半夏的头,轻声说:“辛苦你了。”
叶桑榆从浴室出来,小脸少见地红扑扑,头发长了些,湿漉漉卷翘着,活脱脱一个可爱的小炸毛。
“怎么没肉?”叶桑榆站在桌边,气哼哼,“不吃肉我怎么有力气去找她算账。”
一听说向非晚活着,叶桑榆登时有了活的生气儿。
她仍然虚弱,但眼神明亮,眸光澄澈,瘦削的脸庞有了细微的表情,人也有了情绪的变化。
“这是肉粥。”林映棠端着放到她面前,“你太久没吃东西,胃适应不了,咱们先吃点好消化的,后续大鱼大肉,你想吃的我都给你做哈。”
“我胃口好的很,才没有不适应。”叶桑榆没力气,说话声也低了些,她捞起勺子撑满一大勺往嘴里塞,木蓝连忙握住她的腕子直叫,“诶,我的祖宗,可不行这么吃。”
三人劝着哄着,木蓝一勺一勺给她盛,她被迫小口吃粥,嘴上还要嫌弃人家。
喂得慢了,喂得少了,一个劲儿催促:“快快,我忙着哩。”
“不急不急。”林映棠宽慰道:“太平洋太大了,我们得有计划地找。”
叶桑榆狼吞虎咽,半夏问:“烫不烫啊?”
她嗯嗯两声,点点头,答非所问地敷衍道:“好吃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