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不是现在。
林婵重诺。既然江秋洵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确定,那就不能许下不知能否践行的承诺。
就算要越矩,也要等解决了隐患回来,告诉她自己的心意之后。
江秋洵本性骄纵,半生要强,一步步摧毁剑皇楼的时候,也曾担心过,若有一日大获全胜,再去林婵身边,林婵会否对她动心。若一生都只把她当朋友看待,甚至不原谅她,任由她百般亲近也不动心……怎么办?
每当这时候,她总会想起那个午后。
若是心如止水,毫无邪念,怎会心虚装睡?她不信她心无波澜。
事实证明,她没有错。
……
千里之外的春风酒楼。
朝阳初升,街道已热闹了起来。
铺子全都开了门,挑担卖菜、提着篮子卖鸡蛋、针线的,还有背着山货,挑着干柴的……都来赶早市。
三楼窗边的包厢里,封青筠懒洋洋地沐浴着黎明耀眼而温和的初阳。
她容貌俊美,雌雄莫辨,一根青色的玉簪绾发,一身玄色锦袍,金丝银带,一派风流倜傥。
她端着茶水,看着身前摊开这张皱巴巴的信纸沉思。
信纸上是晏寒飞的笔迹,用词也是晏寒飞的习惯,但信上写的内容却匪夷所思。
信纸上说的是:晏寒飞在去做任务的时候,惊觉此次刺杀的对象是个人品出众、可堪托付的义商。他思索良久,决定弃暗投明,留下来投奔这位正泰商号之主。新东家对她信任有加,且出手大方,愿意连酒楼里的小崽子们一起养着,希望堂主封青筠带着堂中所有老小、全副身家前去投奔。
晏寒飞是什么人?这些年来在剑皇楼出了名的滑头。
除了封青筠捏着他的把柄,恐怕就只有慕挽月那个妖女能唬得住他。他把慕挽月传授的龟息功学得很好,他屏息闭气藏起内力的时候,一般宗师都难以发觉。
这人心念念的一直是等剑皇楼覆灭之后可以得到自由,为此义无反顾上了封青筠的船,和江某人狼狈为奸。
好不容易拼死拼活弄死了剑皇楼,怎么可能再给自己找个东家?
听听,什么人品出众、可堪托付、弃暗投明……简直是胡说八道!如果他真是想要改邪归正的话,还不如加入大名鼎鼎正玄派,门主还曾被皇帝御封为“天下第一剑”,正儿八经的根正苗红。
所以说他这一副忠心耿耿、为了新东家赴汤蹈火的姿态,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让她带上全楼的人去投奔……这是让她把小崽子们的未来寄托于一个不知根底的商贾之手?
晏寒飞是疯了吗?
从信的内容来看,也不像是被人软禁了逼着写的。
难道真的是养孩子的压力太大了?
楼里的孩子们,酒楼的生意不好,只能说勉强糊口。现在又要给孩子请西席,又要给孩子买笔墨纸砚,还买了两个照顾小孩子的仆妇,开销确实很大,入不敷出,慕挽月留下的银子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堂主、堂主——”
包厢外,楼道脚步声轻若未闻,余鹤的声音忽然响起。
封青筠以手中的杯子为暗器,扬手丢了出去。
包厢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的瞬间,杯子正好打过去,眼看就要打在余鹤的鼻子上,被他眼疾手快接在手心。
他眨眨眼,看着冷眼瞪他的封青筠,嗫嚅道:“堂主?”
封青筠道:“滚进来。”
“哦,好。”余鹤见她下令,说明没犯什么大事儿,又高兴了起来。
封青筠道:“让你不准再叫堂主,叫掌柜的。还有,刚刚你走路没脚步声,用轻功过来的?是不是想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武林高手?”
余鹤听着她的教训,并没以这时候楼中无外人的理由来辩解,乖乖垂着脑袋认错:“是。我以后在外面都不用轻功。”
等她训完了,递上一张信纸,道:“副堂……老晏的飞鸽传信又来了。”
封青筠打开信纸。
笔迹一如既往,没有一点异常。
第二封信的内容写的是:商主林婵当众承认和心上人江姑娘有婚约,择日将要成婚。还说如此盛世,封青筠一定要快点处理掉“家里”的酒楼,早日去锦城县给林商主与江姑娘祝贺。新东家出手大方,对未婚妻情深意切,在婚礼上一定不会吝啬,早点去沾沾光,还可以多得点赏钱。
和前一封信不同的是,这封信中还藏了暗语:
——林氏,人傻,钱多,好骗,速来!
封青筠:“……?”
第37章
封青筠问:“今日夫子休沐, 崽子们有没有早起读书?”
余僧乐呵呵地邀功:“有有有,我一大早就把她们都赶了起来。”
封青筠点头。
余僧从前是楼里的死士,只认命令, 不懂变通,但为人十分忠诚可靠。封青筠说了每日卯时三刻叫小崽子们起床读书,他便一丝不苟地把人叫起来。
就是叫人的方式比较粗鲁,一大早拿着铜盆在崽子们的卧房外拿大勺子“哐哐哐”地敲,把全家都给闹醒。
封青筠搬来酒楼后面的柴房睡觉, 就是为了清晨练功时不被这混球给敲得走火入魔。
今日晏寒飞连发两封飞鸽传书, 催促她带着崽子们去锦城,她便想着今日去看看崽子们的功课。
二人离开酒楼,去了一街之隔的大院儿。
孩子确实都起了, 还聚在正堂。
堂中放着十几张小矮几和稻草蒲团。但此刻他们没有坐在各自的座位上温习功课, 而是围在最大的孩子桌前嘀嘀咕咕。大孩子们或是盘腿而坐, 或是跪坐,小孩子们则在一旁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