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失明而已,根本不必太过在意。
师父这一生,曾失去父母、失去妻儿、失去弟子,年轻时在刀尖上混饭吃,已过知天命之年仍为了报仇殚精竭虑,他什么样的挫折没遇到过?大风大浪一样走过来了。收了林婵这个徒弟,便觉这一辈子的要强都有了结果。
老头子一辈子比徒弟还惨,却还这么乐观,倒显得林婵矫情了。
林婵本身性情坚韧,一点就透。她念头一转,想的却是:就算目不能视,她也要做其中翘楚。
因她信念坚定,持之以恒,方有今日听风辨位的本事。
林婵对林昭节道:“区区桑邑,对你我来说,何须放在眼中?但江姑娘受伤刚刚痊愈,受不得惊吓,不可让这贼子上门惊扰。”
林昭节点头道:“主上放心,我省得。定安排妥当。”
……
这一夜,繁城的捕快忽然忙碌了起来,表面悄无声息,暗地里风云渐起。
江秋洵对桑邑的行为模式有所了解,知道此人比畜生还不如,却又附庸风雅,奢侈享乐。傍晚时见他风尘仆仆,牵着马,必是刚来繁城,今夜必会在最好的酒楼住宿。
江秋洵曾经来过繁城对这里也有几分了解,在最好的酒楼吃过住过,轻车熟路,不必隔日,当夜子时,她便简单做了些易容,溜出房间。
门外两个护卫是林昭节叫来的亲近护卫,武艺不俗,或许打不过桑邑,但警戒是绰绰有余了。
但他们在江秋洵面前便犹如小虾遇到了大鲨鱼,江秋洵身法之快,离开后二人全无察觉。
出了北苑,江秋洵现去了李秦的所在,盗走了他的佩剑。
白天她就发现了,林婵这些护卫,就属李秦的佩剑最好。那些镖局人的佩剑都全不如他。
李秦刚刚睡下,习武之人警觉性高,剑不离身。然而江秋洵隔空弹了一颗小石子儿,以内力轻轻打在他的睡穴上,几息之后,便听得呼噜震天响。
江秋洵得了剑,展开轻功,直接去了最大的福满酒楼。
江秋洵找人,和捕快们广撒网不一样,不需排查,第一件事就是在酒楼后院马厩之中寻找,桑邑白天牵的枣红马赫然在列。
江秋洵从柴房中把喂马的小二从睡梦中叫醒,指着额头有白色滴水纹的枣红马,温和地问道:“骑这匹马的客人住在哪儿?”
小二双腿抖如糠筛,眼神看着脖子上反射着月光的剑刃,哭道:“大侠饶命……”
江秋洵安慰道:“别哭,让别人听到了,我就要杀人灭口了呢。”
小二的眼泪立刻憋了回去。
江秋洵道:“现在告诉我,那匹马的主人住在哪一间客房?”
小二道:“在在在天字三号房。”
江秋洵点头:“好,如果你撒谎,我就把你的脑袋放在天字三号房。”
小二:“不不不敢……”
江秋洵弄晕了他,把他丢回柴房。
天字三号房在三楼最里面,房中堆了许多折扇、衣服、首饰等玩物。
但没有人。
被子没打开过。床铺上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在喝酒?
还是在外作案?
江秋洵心中不安,立刻返回北苑。
还未到北苑,忽闻城东传来喧哗之声。
此刻已是丑时,夜深人静,是以东边的喧哗声虽远,也能听得见。
江秋洵正从一座三层小楼的屋顶飞跃疾行,眯着眼睛朝那边看了一眼,脚下未停。很快就回了北苑。
北苑在黑夜之中透着安详与宁静。
守卫和值夜的仆役各安其职。
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常。
江秋洵心放下了一半。
她隐匿身形,向后院而去。她轻功卓绝、身如月影,一路疾行,如闲庭信步,竟无一人察觉。
一直到了后院,刚要进去查看,却停住了。
看了看手里的剑,总觉得这样进去有几分心虚。
要不还是先把剑还回去再来?
她还没走到这院子就知道桑邑没来过,可没有再看一眼怎么也无法彻底放心。
于是更加放轻了脚步,朝林婵房间的窗户方向走去。
第三步刚跨出去,忽觉杀气乍现。
一柄长剑已近在咫尺,反射着月光的剑尖,自右下方直刺侧颈。
剑出如龙!
好快的剑!
到了这时,如蜂翅般的轻微剑啸声才刚刚传至耳畔。
江秋洵全身毛孔紧缩,汗毛都竖起来了。
只这一剑之威,江秋洵就明悟了——
这是宗师级高手!
还是一位顶级宗师!
江秋洵提气后仰,紧握剑鞘的左手轻轻一震,剑刃便如活物一般从剑鞘中弹射而出。
江秋洵在空中鹞子翻身、右手接剑,顺势横档,稳稳接住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剑。
两剑相接,内力激荡,平地起风,小小的院落顿时飞沙走石。
江秋洵又与那人换了一招,借机拉开距离之后,才看清对面之人。
是一个女子。
她戴着斗笠,穿着黑色紧身衣,婷娉軼众,收剑在背。气度卓然。
江秋洵心中冷笑,正要呵斥,却又咽了回去。
旁边就是阿婵的卧房,隐约传来的呼吸声轻微平稳,应该已经睡着了。
不能吵醒她。
江秋洵看着对面执剑的女子,下巴朝墙外抬了抬,眼神挑衅。接着脚尖点地、纵身飞跃,越墙而出。
她一动,那女子毫不迟疑,紧随其后。
第10章 她是谁
一路上,江秋洵一言不发,闭口不言。
她在江湖上应该“死”了,决不能现迹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