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走近草丛中灯笼的照耀之下,众人才看清他竟是一身泥水的落魄样儿。
店家道:“老田头,你这是怎么了?”
老汉苦着脸道:“天太黑,摔了一跤,掉山沟里去了,刚爬出来。”环顾一周,见草棚靠外角落的那张桌子已经翻了,汤汤水水洒了一地,有一根板凳还断为两截。
商号护卫少了两个。
四个灰衣人被塞住嘴,捆在一起。
而其他乡亲都抓着自己的行李、扁担,好似要跑路一般。
他张大嘴,良久,道:“这,这是怎么了。”
护卫冲他笑笑:“无事。借你板车一用。”
说完笑眯眯地看向是个匪徒。
四个灰衣人看着板车上的恭桶,顿时如丧考。
……
锦城县。
后半夜,雨渐渐变小了。
五个人在小小的厢房之中谈话,显得有些许拥挤。
林婵坐在上座,林昭节站在她右手边,江秋洵坐在她的左边,没骨头一般歪在她身上,习惯性地找到最佳防御姿势——
江秋洵右手的嫩白指头不轻不重地扶着她的左肩,可以在一瞬间将她拉在自己身后护着。下巴搁在自己的手上,说话时吐气如兰,让自己的气息在心上人身边萦绕。
江秋洵的左手则把玩着林婵的手指,手肘微微抬起的位置,正好是可以抵挡前方攻击的最佳发力姿势,如此情况之下,哪怕是宗师出手,江秋洵也能挡下来。
江秋洵坐没坐相,双腿交叠,脚尖微微翘起,距离前方的圆桌只有半尺。只要她心念一动,瞬间便能灌注内力、踢翻桌子,让桌面成为她的武器,就算是暗器“雷震子”“梨花暴雨针”来袭,她也能护得林婵周全。
而桌子对面的木、巴夫妇二人……
他们显然不是宗师。
木高瞻拱手道:“林商主,在下双刀门高目成。”
巴二娘道:“双刀门季青。”
林婵道:“原来你们是十年前赫赫有名的醉猴高程、琵琶刀季青。”
木高瞻道:“双刀门早已没了,这世间也没有高程、季青了,只有木高瞻和巴二娘夫妻。”
林婵道:“却不知为何在梨花街定居?又为何会有璐王的私章?”
事有轻重缓急,他俩到底是隐姓埋名、退隐江湖,还是东躲西藏、与敌周旋,林婵并不追问。
木高瞻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多年前,双刀门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名气。上一代的门主季双源也曾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只是在江湖之中难免争斗摩擦,季双源不幸惹到了一位名门正派弟子的身上。武林人士大多逞勇斗狠、看重面皮,双方怕被笑话,都不愿妥协,矛盾逐渐升级,阴差阳错之下闹出了人命——那名门弟子死了。
双刀门在对方的报复之下,死的死、走的走,山门产业倾覆,门派也从此消亡。据说门主的女儿被抓走抵命,掌门大弟子销声匿迹。
有人说他去了漠北。却不想他二人在南方隐居。
木高瞻道:“当年我一个过命的兄弟曾为璐王嫡长女宁郡主办事,他引荐我求到了郡主面前。郡主可怜我夫妻,托了璐王的门客出马,救出了我家婆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一直记在心中。十多年前……林商主也知道,璐王被告发,抄家发配。”
“我和二娘也曾得郡主请托,千里迢迢护送,看有没有机会救人。但没等我们出手,璐王便被害了。”
江秋洵冷冷道:“璐王暗地里欺压百姓不知多少,更与无恶不作的剑皇楼沆瀣一气,害得多少无辜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他手下多爪牙为他作恶满身鲜血、臭气熏天,倒是他自己,踩着这些爪牙的肩膀,还真以为自己清风明月、不染尘污——其实骨子里早就烂透了。他的死是他咎由自取,我只觉大快人心!”
木高瞻见识过了林婵手下的厉害,听了江秋洵的话,脸色虽不好,却并未表达不满,而是轻叹一声,道:“璐王如何,我等市井小民不知详情,不过郡主请托罢了。但王爷除了王爷之外,璐王世子和几位郡王等,凡高于车轮者都在发配之列。那一夜,他们都和王爷一起惨死在荒野。王爷的幼子、幼女被贬为庶人,在揽青居中抚养。已出嫁的郡主们也多被婆家苛待。”
江秋洵道:“他大权在握时,他这一脉个个靠他荣华富贵,他身败名裂,子女亲属受他连累——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当年她被张放暗杀,明面上也被通缉。有这个能力的是谁?还不就是璐王家的这群贼子吗?
江秋洵才不管他的家人有多可怜呢!璐王当时已经下狱,能出手的无非就是璐王手下、亲朋!
她真佩服自己,竟然没有对璐王家剩下的小崽子们出手报复,当真是心地善良、胸怀宽广。
——哼,姑奶奶这胸,真是比太平洋还广!
江秋洵如此厌恶,丝毫不顾及木高瞻夫妇的面子。
巴二娘有求于人,哪敢和从前那般和她正锋相对?
她默不作声,木高瞻也果断低头,道:“那之后过了几年,我们打听到嘉宁郡主的夫君宣平侯对郡主百般羞辱,关在庄园磋磨。我们深受郡主大恩,怎能看着郡主受难?便将郡主和小县主救出。”
第68章
“小县主生来瘦弱, 身量与我那小两岁的儿子差不多,我们便称他们是双生子,放在一起处养着。那印章, 也是璐王之前交给郡主的信物,说是发配之地苦寒,恐缺衣少食,希望她有机会取回金银,寻机救济。”
林昭节在一旁听了, 气愤地对林婵道:“主上, 当年宣平侯上奏说郡主病逝,如此看来,是侯府苛待皇室郡主, 滥用私刑!既已明媒正娶、拜过天地, 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宣平侯简直不当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