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洵长袖善舞,没有她接不住的话题,可内心深处其实对这些应酬早就不耐烦了。
旁人看她面有莫名的笑意,似笑非笑、深不可测,却不知她听着意娘弹奏的《三思》曲,思绪早就去了千里之外的枣城。
她琢磨着这样的深夜,林婵在做什么,是在看账本,还是在休息?真想看看睡着的林婵是什么模样。
去岁明月照今夜,今月曾照心上人。
……
曾经的过往只在江秋洵脑海中停留一秒不到的时间,就再一次从脑海中挥去。
都看到了安睡的心上人,愿望成真,还想什么从前?
她的目光仔仔细细地抚过林婵露在空气中的每一寸肌肤。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旁人都说她倾国倾城,她也知道自己此生这副皮囊好看。但又怎及林婵的冰肌玉骨、气韵天成?
只是背影,亦翩若惊鸿。
更何况,这位惊鸿仙子正躺在自己身边,近到可以清楚地听到她的呼吸,可以靠着她的肩膀,可以感受到她的体温。
她心心念念的人,毫无防备地和她躺在同一张床铺上,压着同一床单,盖着……啊,真可惜,不是同一床被子。
江秋洵黏腻的眼神扫过林婵的容颜,爬上薄薄的被子。这张盖着林婵的被子都变得顺眼了许多。
薄被随着林婵的身形起伏,让江秋洵仿佛能透过被子看到下面的整齐的白色里衣。
心上人仰面平躺,双手放在小腹,端方雅正。
禁欲而诱人。
她咽了咽唾液。
放肆的目光兜兜转转,落在林婵的唇上。
林婵唇薄,唇色偏淡,看起来冷淡疏离,隐约有几分病弱之态。
情不自禁舔了舔自己唇,舌尖把自己的唇瓣舔得湿漉漉的,可依旧如饮鸩止渴。
唯有眼前的甘泉可解。
心痒难耐,想要偷香窃玉,心底蠢蠢欲动。
“为什么你要这般规矩?”江秋洵忽然想起之前自己问林婵的话,“情之所至,情难自禁,那些世俗的礼节我一点都不在乎。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良辰吉日,只要你点头,你我就能成秦晋之好。”
可林婵却不同意。
她说:“你于我如珍似宝,别人有的,你也要有。别人没有的,你也会有。”
江秋洵纳闷儿,什么别人有的她没有?婚礼么?她是挺高兴的,但也并没有像古人这样把婚礼看得这样神圣。她两辈子都是自信的人,不爱与人比较,更不曾羡慕过别人有的东西。
之前有一次在秦淮延请武林贵宾,有人想说南隐派是地处边疆的小门小派,配不上她这个邪派宗师,要巨资请她回去做长老。
她委婉而坚定地拒绝了,还说她既然与南疆人结拜为异姓姐妹,便是南疆人,将来还要以南疆人的身份出嫁,哪能不留在南隐派娘家坐镇,而去中原门派呢?
……
江秋洵胡思乱想了一阵儿,最终还是和之前的夜晚一样,没有越矩的动作。
怕惊醒了这一场美梦,吵醒了睡得香甜的心上人。
当年哀帝对董贤是否也曾这般珍视和为难?
只是这个夜晚,注定了无法平静。
亥时刚过半,林昭节冒雨过来敲开了卧室的门,对林婵说:“小包子不见了!”
江秋洵眨眨眼。
林昭节都十几岁的人了,掌管一个商号的财政大权,怎么包子丢了还急着找大人?
林昭节在外等了须臾,便听见林婵道:“进来。”
她推门进卧室,见林婵站在塌前整理自己的交领长衫,正在扣右侧的扣子。江秋洵则半蹲着给她整理腰带、系上玉佩。
林婵问她道:“何时不见的?”
林昭节答道:“大约是黄昏时。”
江秋洵插嘴道:“啥包子这么重要?”
林昭节看了她一眼,道:“江姑娘不知?巴二娘的小闺女小包子。”
沉浸在幸福中晕乎乎的江秋洵瞬间清醒了——有孩子丢了!
林昭节接着对林婵道:“今儿下午跟七丫头出了门,说是去春风酒楼,但今晚七丫头回来了,小包子不见了。”
江秋洵脑海里浮现那个每天早上和她阴阳怪气的包子铺老板娘,以及包子铺老板娘身后两个总是在帮忙的一大一小两个豆丁。
昭节告诉她,包子铺木高瞻和巴二娘有两个孩子,是一对双胞胎兄妹,只有六岁,哥哥小名叫小馒头,妹妹小名叫小包子。
两兄妹时常在包子铺帮忙。
前几天正泰商号的私塾开张了,两兄妹看见春风开酒楼送来的孩子被送进去,羡慕得不行。先生见他二人有向学之心,便询问木高瞻和巴二娘,要不要入学。两个家长一口回绝了。
倒不是觉得读书无用。只因家中有老人卧病,两口子店里的事情太忙,需要两个孩子帮手,缺了人家里忙不过来。先不说束脩的费用,便是笔墨纸砚也是很大的一笔开销。这个时代没有实现工业量产,一个人读书几乎可以拖垮一个家庭,更何况两个人读书?
他家的铺子并不属于林婵,铺子没有减半租金的福利,因为这件事,他们和商号未来老板娘发生或多次不愉快,不好厚着脸皮来求托。
两个孩子不能念书,却没有放弃,偷了家里的包子馒头和酒楼那群念书的孩子分食,想向他们学几个字——至少学会自己的名字和记账。
酒楼的小混球们正好因为学习头疼,遇上一对代写作业……啊不对,是爱学习的兄妹,还不得带上人家?之后又带上他俩一起去后厨参与分赃偷吃,两个群体迅速打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