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半天的时间,江独照就有些受不了了,只觉得束手束脚,哪里都不自在。
这时再去回想,才意识到林幽篁不住在家里,这个决定有多英明,要不然,她早晚会被憋死。
好不容易吃完晚饭,林幽篁起身告辞,江独照送她出来,才松了一口气,“怎么在自己家待着,反倒比在外面还累?”
林幽篁好笑道,“你老实一点。”
“没事,现在不在家里。”江独照说。
林幽篁微微蹙眉,“不在家里也该收敛一些。我才想到,小城总共就那么大,认识你的人不少,还是应该小心一点。”
江独照很想反驳,但又不能不承认,林幽篁说的是事实。
跟京城、新城那样的大城市不同,小地方是人情社会,街上碰到的一个陌生人,攀起矫情来,拐着弯总能扯上一点关系,不是亲戚,就是亲戚的亲戚,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看到?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很糟糕,好像她跟林幽篁的关系见不得人似的。
但如果认真论起来,也确实是见不得人。
这就让人更不舒服了。
将林幽篁送回宾馆,江独照就琢磨起这个问题来。
一直待在小城,不方便不说,也没那么多事,总不能也天天去聚会吧。但是假期还有一段时间才结束,她也才回来没多久,总不能现在就回京城去。
最后,江独照琢磨了一夜,终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第二天一见到林幽篁,她就兴致勃勃地道,“我们去乡下看看外公,在那里待几天吧?”
虽然在村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会比城里更密切,但这会儿正是农忙的时候,大家都要顾着地里的活儿,白天村子里几乎没有人,比城里清净一些。要是林幽篁愿意出门,往山里一走,就更是人迹罕至了。
其实她倒也不是非要做点什么,但至少不用这么束手束脚的。再说,她本来也又计划要去探望外公,而这样的安排,在家长那里也能说得过去。
林幽篁想了想,也觉得这样自在一些。
于是两人收拾东西,当天就出发了。
……
这次来村里,江独照没有告诉其他人,就她跟林幽篁两个。
她骑车带着林幽篁,一路上把单车踩得飞起,过山风迎面吹来,拂动她们的鬓发与衣摆,只觉得畅快至极。
经过一处山坡时,江独照看到路边已经红透了的野萢儿,不由得想起,那一年,她独自骑车去外公家,思考自己将来的志愿方向,回程的时候,还在这里摘了一捧野萢儿,带回去给林幽篁。
那时候的心情已经很遥远了,现在想起来,只剩下满心的怀念。
江独照踩住刹车,将车子停下。
“怎么了?”林幽篁问。
“你看那个。”江独照朝旁边的荆棘丛指了指,“要不要摘一点?”
林幽篁一看,显然也想到了那年的事。她并不知道江独照当时的心情有多复杂,但对她而言,那也是很值得怀念的一天,于是笑着从车上跳下来,“好,摘一点吧。”
两人兴致勃勃地摘了许多,用草扎成巨大的一束。
摘完了野萢儿,江独照又看上了旁边的野花。都是些叫不上名字的植物,花倒是很好看,五颜六色、姹紫嫣红,江独照采了许多,原本想扎成花束,但见林幽篁手里已经有了一捧野萢儿,索性就编了一个花环,给她当帽子戴。
“正好,已经热起来了,挡一挡太阳。”她站在正面端详着林幽篁的造型,抬手固定了一下,又关切地说,“当心晒黑了。”
林幽篁伸手掐她,“你晒不黑很了不起哦?”
“嘿嘿。”江独照得意一笑,“没办法,天生的。”
林幽篁当然不会放过她,给她也编了个花环戴上,两人这才带着采摘的野萢儿,继续赶路。
路上偶尔会遇到一两个行人,看到两人的装扮,都会忍不住侧目。不过两人也不在意,年轻人,怎么样都不会难看的,自然也不怕人看。
心情好,感觉也没怎么觉得累,就已经到了村里。
事先没有打电话,舅舅舅妈都不在家,外公见到她们,又惊又喜,立刻就要去做饭给她们吃——在村里,基本都是这么待客的——江独照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
两人把野萢儿摘下来,放在盆里,用清凉的井水洗过,再装在果盘里,粒粒晶莹,酸甜可口。
外公家自己种的桃子李子之类的应季水果也洗了一大盆。
再搬上两张椅子,往院子里的树荫下一坐,再惬意也没有了。
很奇怪,在江独照的父母面前,林幽篁总觉得很拘束,而且心里总怀有一种忧虑,但是在外公面前,这些念头就像是日出后的露水,很快就消散了。
在这里,她的心情很快也跟周围的环境一样,变得宁静而幽远。
山里的天气很古怪,这一天还是晴天,但到了半夜里,就下起了雨,一直下到了早上。
雨声催眠,林幽篁难得睡了个好觉,睁开眼睛的时候,甚至有点恍惚,几乎忘了身在何处。不过很快,她就在周围的嘈杂声中回过神,记起了自己这是在哪里。
她穿好衣服,梳了头发,从房间里出来时,正看到舅舅舅妈在穿雨衣,不由有些吃惊,转头问江独照,“这个天气也要下地吗?”
“晴天有晴天的活,雨天有雨天的活。”江独照说。
在村里,勤快的人,一年四季都闲不下来呢。当然,要糊弄也可以,但是你糊弄庄稼,庄稼也会糊弄你。
“真是辛苦。”林幽篁感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