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女儿红,二十四月夜(16)
李默走过去,抱着他。
怀中的刘玉,依然喃喃自语:“为什么我喜欢兵马大元帅,就一定会企图谋反?为什么,我的爱,不能给他带来幸福,却只能带来君王的猜忌?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昭明已经把话跟我挑明,你要我怎么办,怎么办啊?”
李默不说话,只紧紧抱着他。
他听懂了。前朝太子,跟丞相交厚,又与兵马大元帅相爱,昭明帝不能冒险。
也不知过了多久。
李默站麻了。
刘玉也渐渐不再说了,他抬头,看着李默:“我知道你也喜欢白云飞,你帮我照顾他吧?”
“说什么呢?他喜欢的是你。”李默艰难开口。
“不,我跟他不能在一起。你很好,就帮我照顾他吧。”
李默苦笑,刘玉啊刘玉,你可知我已经帮你照顾了顾骊歌,如今还要再加个白云飞,你所有的情债都给我么?
“我……是男人。”这是李默唯一想到的拒绝方法,“我喜欢的是女人。”
“白云飞是女人。”刘玉喃喃道。
“你喝多了。”
“不,白云飞是女人。如假包换的女人。”刘玉的声音很软,软得如心尖的温柔,“她是世间最传奇的女人,也是世间最美的女人。从我那日撞见她在月下洗澡,我就知道这辈子躲不掉她了。我爱她,很爱很爱。呵呵,我喜欢的从来就不是男人,而是一个最好的女人……”
李默僵立当场。
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甚至不知道怎么去思考。
白云飞,是……女人……
“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女人,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刘玉渐渐睡着了。
“可是,我也是女人呀。”李默轻轻道。
可是,此时的刘玉,已经入睡,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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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锦瑟无端五十弦 ...
元帅府。
白云飞还在后院踱步,时间却已是三更,人们早已睡去,只留万籁俱寂。她不喜欢这样的寂静。因为特别寂静的时候,她很容易回忆。
回忆的源头,自己总在一遍遍打拳、扎马步,练习着父亲每天分配下来的各种武功,刀枪剑戟、拳掌指腿,似乎总也练不完。
下人们叫她——少帅。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男孩,跟昭明他们一样。直到有一天,衣服上染上殷红的血,她却找不到伤口……
看着自己的身体,她慌了,跑去找母亲。
母亲哭了,紧紧把她搂在怀里。
那一天,她知道:自己,是个女孩。
那天之后,她一面像男孩一样练武,一面忍受着每月一次的尴尬与痛楚。
这个世上,总有些东西是没得选择。出生在白家,她无法选择;母亲生自己时难产导致不能再孕,她无法选择;父亲对母亲情深至此,坚决不肯续弦,她亦无法选择。一切,在她懂事前,便已成定局。她能做的,只是扮演一个男子,见证着父母的一往情深,维持着白家开朝元帅的殊荣。
白云飞抚摸着庭中的兰花。
如果生命里有过转弯,就是遇到他吧——那个叫墨离的男子,啊不,女子。
那日,她巡视边防,归途遭遇刺客,刺客来势汹汹,人数多到连她都头皮发麻……南疆部落精锐尽出,不惜拼上所有死士,只为取天朝兵马大元帅的首级。她随身带的侍从全部战死,独自一人策马东行。
于是,在那座荒山,那个竹屋,她遇到了他,那个手执书卷、青衫磊落的男子。
那时,她真以为他是男子。
所以,当他对她说要帮她引开追兵,她心被震动了……
从十二岁时父亲战死,她接过长枪,护着父亲的尸体杀开一条血路,之后以少年之姿接手兵马大元帅,斩将立威、赏罚分明,让国内外沙场老将再不敢小觑……多少年了,已经习惯了坚强,支撑着白家的一切。父亲死后,母亲悬梁自尽,祭奠了她这一世的爱情,也留下了白云飞独自一人。这么多年,再没有人真正关心过她累不累,更不曾有人想过她能不能撑得下去。
没有人知道:她是一个女子,一个才十多岁的女子,一个也渴望站在男子身边,含笑依靠的女子。
而这个陌生男子,却对她说,要替她引开追兵……
爱上一个人需要多久?
只需要一眼。从他手执书卷从竹屋走出来的那一眼。
不够么?那就再添一次心动。他对她说“把你的袍子脱给我,我骑马帮你引开追兵。你呆在里屋不要出来就行。”
还不够么?那就再加一份安心。他放下书卷,翻身上马,回头对她温和一笑:“放心。”
那一年,她十八岁,缠胸的白布可以掩住她的风情,却拦不住她的心动。
她是真的很眷恋他呀,所以才会在那个竹屋整整呆了两个月。两个月,对日理万机的兵马大元帅来说,是最大的限度。
那两个月,是她人生最快乐的日子。所以她走的时候,认真跟他约定会回来。
“兄长,做兄弟会多久?”
“做兄弟,当然是一辈子!”
“一辈子那么长啊?那如果是一男一女呢?”
“若是一男一女……便是夫妻吧。”
……
“等我办完事,我再来跟你说这些吧。如果那时你还……”
“好,我等你回来哦。”
“嗯。”
“那你一定要回来!”
“好,一定回来!”
……
夕阳下,两人相视而笑。
一个白袍若雪,一个青衫磊落。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