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映溪将柳昭然脸上和眼周的血擦掉，而后将眼皮拨开。看到子弹，她挑了挑眉。子弹直径大概3毫米，但长度几乎把整个眼球贯穿了。

就算现在的医疗水平足够发达，这样的伤处理起来也有些棘手，再严重一点，也只能有摘除眼球这一个方法了。

“她右眼重度损伤，整只眼球90％破损，我需要去除子弹，植入再生液和再造视网膜。”白映溪轻声说着，对这样的场面毫无不适。

陈馨不敢看，柳余墨也只是抬头看了眼柳昭然血肉模糊的眼睛，再次红了眼。

“白医生，她的眼睛…”

“如果之后恢复的好，应该还能正常视物。”

“谢谢你，无论用什么药剂，我都愿意支付费用。”

白映溪并未回答，拿出消毒过的刀具，将卡在柳昭然右眼中的子弹的取出。眼球已经被子弹打得半烂，距离再近一些，恐怕要真的摘除整个眼球了。

制冷剂，麻药，止痛剂。

“检测到病人血氧正在上升，血压逐渐恢复，心率105。”

“注入再造药剂，进行伤口修复填补。”

光船安静行驶，成了白映溪临时的急救室。近两个小时过去，这场手术才终于结束。为了让柳昭然能够尽早恢复，柳余墨将人安置在睡眠舱。看着她纱布包裹的右眼，手紧紧攥了攥。

柳昭然觉得身体很累，疲惫像是灌进骨头里，每个骨隙都在叫嚣着罢工。在一片白芒中，她看到熟悉的人影，惦念了很久很久的人。

“南音，我…我找到你了？”柳昭然有些忐忑地问，她不敢太靠近，害怕自己走过去，宋南音就会像那团光一样消散了。

尽管如此，宋南音还是快步往前走，像是全然没听到自己在身后的呼唤。更像是，听了她的声音之后，如遇猛水野兽，趋之若鹜。

在宋南音离开后，柳昭然没有一个晚上不去想她。夜深人静的时候，情绪和想念就会占据上风。夜里不是白天，因为白天可以有很多事，很多人去分散注意力，可深夜，除了蚀骨的思念，无以为伴。

柳昭然曾经以为自己并不需要过多的感情来影响自己，于她而言，优秀是与生俱来的，就算去到陌生的世界，她也不甘平凡。

她会走到让自己舒服的位置上，这一路，许多人会走得狼狈，走得丢盔弃甲，忘却本心。而她，是恰恰相反的。她会仰头，光鲜亮丽得走过那条路，最终达到自己想要的高度。

感情是这条路上多余的绊脚石，柳昭然也从不认为自己会喜欢谁，喜欢到遗忘自我。

可是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高楼的坍塌却只要瞬间。

不需要多么用力的敲击，仅仅只是某个地方的砖块被挪动了一寸，整个心房就会因此塌陷。

宋南音，成了柳昭然心里的那块砖。

她将柳昭然自以为是的聪明击垮，用自己的离开，切切实实的给予柳昭然惩罚。

聪明吗？柳昭然是的，可害了她的，也是这份聪明。

“孩子，别哭。”温缓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柳昭然睁开眼，视线前是斑斓的水灰。

泪水，蒙了眼。

“母亲，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柳昭然轻声说着，疲惫而冗长的喘息着。她记得自己昏迷前的事，也知道她或许受了不算太轻的伤。

那天她接到消息，说是煋球19区的黑帮抓到了疑似宋南音的人，柳昭然得知后，被焦虑和担心充斥。

谁都知道煋球19区是个怎样的地方，那里曾经是和虫族交战的战区。如今这么多年过去，19区到21区仍旧残留着大量没有清理的辐射地，还有无数被困在那里面的暴徒。

柳昭然没有去过那三个区，却听人说，那里是真正的地狱。联邦政府在这三个区域建起铁壁高墙，不允许那里的人出来，同样的，也鲜少放其他区域的人进去。

亡命之徒为了采取新能源透入其中，一部分死在其中，另一部分，便被同化成那三个区域的人。不见天地，暗无自由。

正因为知晓那是怎样的地方，柳昭然才更急着过去。如果宋南音真的在里面，后果将不堪设想。

柳昭然知道和母亲说了这件事，她们不会允许自己过去，所以她才私自带了人去找。没想到啊，人见了，并不是宋南音，还没等柳昭然为此失落，麻烦就找了上来。

打在眼睛的一枪是从远处射来的子弹，快而准，让柳昭然没有躲闪的余地。

那一刻她不是没有怕过，害怕的并非死亡，而是如果自己就不明不白的交待在这里，她和宋南音的最后一次见面，自己都没能好好道别。

焦躁，疼痛，不安，恐慌。复杂的情绪交织，再重拾意识，就是此刻。

“没事，没事了，妈妈没有怪你，只是以后去找那个孩子的时候，别再冒险了好吗？妈妈只有这一个要求。”陈馨哑着嗓子，到现在都无法控制情绪。

失而复得的女儿满身是血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这种事，她没办法再承受第二次。

“好，我不会再冲动了。”柳昭然无奈叹息一声，其实她也没想到会遇见这种事。想到自己之前发出去的邮件，她想打开光脑看看是否有回复，可光脑…不在她手腕上。

“是找这个？我看到那条置顶的信件，所以帮你看了下。这应该是你之前发给格兰斯家族的信件吧？宋南音或许和格兰斯那位将军有关？”

柳余墨并不认为自己看了柳昭然的私人信箱有什么不对，还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柳昭然愣怔了片刻，随后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