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帝相+番外(189)
严无为一步步地朝她走去,努力的想要在脸上带上笑,可她看着她的妻那么清瘦那么虚弱,完全是笑不出来的。
她早已知晓了慕容壡是在骗她,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竟然是她们两个人见的最后一面。
为了这场见面,慕容壡努力的拿出了自己最好的状态,不再同她说起什么国事,只谈往日与否。
“昨个去祭祖回来后我便梦见你了。”
严无为站到了她身前,慢慢地蹲下了身,视线与她齐平,伸手握住了她冰冷的双手,轻声道:
“梦见了我什么?”
“梦见我带你去了海边,那里浪花朵朵,白云悠悠。你说要给我唱首歌,哄我高兴。”
“然后呢?”
慕容壡看着她红了的双眼与憔悴的面容,顿了一下,还是道:
“然后我说我要出趟远门,要你等我回来的时候再唱给我听。”
闻言,女人半跪着的身子狠狠一颤,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却还是固执道:
“没关系的,我会等你回来的,我会等你的…”
慕容壡的笑容浅浅,听见严无为的话后只是轻轻地叹息道:“你啊……”
她的谨儿总是这样在自己的事情上固执。
像是怕她再说出什么话让自己难过,严无为连忙在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只品貌并不算太好的翡翠簪子。
她将簪子放在了她的手心,紧着声音说:“你要的礼物,看看,喜欢吗?”
而慕容壡只看了一眼便哧地笑出了声:
“你自个做的?”
女人点头。
“真好看。”她将簪子给了严无为,对其撒娇道:“帮我戴上。”
女人依言为她轻手戴上,罢,双目对视。
经年相伴,心饴不化,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时光。
“漂亮吗?”
女人微笑地看着她,目光如炬,是饱藏了廿载的深情:
“漂亮。”
慕容壡听着这话不禁笑弯了眼,她握着女人的手,身子向前,靠在了对方的肩上,低声道:
“在我还未出远门前,不若…你现下便唱于我听可好?”
“…好。”她抬手为她勾着脸侧散发,轻声问道,“你想听什么?”
半晌,慕容壡合上眼喃声道:
“《唐风·葛生》吧,听着映景。”
闻言,女人险些落下一滴泪来,终归是如此吗…
“好…我唱给你听。”
女人的声音似山似水,似玉似环,飘飘淼淼,泠泠珠玉。
她为她唱了首悼亡诗,过了今日之后,她们便要在经年以后的奈何桥上再相见了。
那时,你还记得我吗?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
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
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记得,无论多少年,我都会记得你的。
…
那一年的年节晚宴慕容壡并没有参加,理由是偶感风寒,晚宴之事,由太子主持。
坐在群臣之中的严无为听着宫人的传话时并不感到意外。
偶感风寒…她半垂着眼嘲讽的笑了一声。
慕容壡啊慕容壡,你的理由便只有这一个吗?
她举目望去,晚宴之上大臣们都在推杯换盏,喜笑颜开,庆贺着自己过去一年中得到的权势与地位。
这么多人都在笑着,只有她安静地坐在人群之中低着眉出神地想着事。
以往之时,她身为一国之相,总是坐在群臣之首,朝臣们也皆以她马首是瞻,而自从她被降为大粮造,慕容壡又在朝局之上对她不再似往日那般爱护时世人避她便如避祸…不再像以往那样身边总是围满了人,众星捧月般。
若是其他人定然是有心中会有落差,可严无为却无半点不适,相反她还很享受这样的状态。
不过纵然她权势不再如同往日,可人群之中,她还是那个最耀眼的人,谁若是不经意看上了她那么一眼,便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世人如此,慕容器也是如此。
身为太子的慕容器如今在朝局之中已算得上独挡一面了,既是如此,那些个墙头草也会喜欢往她身旁凑的,慕容器不喜欢这些。因为阿献年幼的缘故,这次的年宴简之并未来参加,也正如此,所以当她的目光落在人群之中的严无为身上时便越发的热切了。
自从慕容壡被查出身中剧毒,严无为被降职,这些日子以来,严无为便是一直在自家府中深居简出,很少有人能见到她,慕容器也是不例外,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再见到严无为时克制不住自己的思念。
在没有见到严无为的这些日子里她开始在想,姑姑已到终时,而她还年轻,以往之时严无为对她也并非没有情意,若是…若是她努力一下……那她们也许是有可能的呢?
终归到底严无为是喜欢女人的,而论起相貌,她自认为自己不输给姑姑慕容壡。
抱着这样的想法,慕容器在这些日子里一直想找机会同严无为表明自己的心意,可严无为一直避门不见客,让她一直找不到机会,而今年宴,也许便是最好的机会了,若是再等,她怕自己等不下去了。
严无为在宴会整个期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好不容易挨过了子时,臣子们可以离宫去了,她便是第一个站起来离开的。若是以往,她的一言一行都将被众人注意着,而今她只不过是名将要倒台的权臣,纵然再是有人想整她,却不至于在此时刁难她。
何况太子殿下还在太和殿外小役上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