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笙+番外(10)
执笙放下信后从怀中拿出了陈太子令人送来的玉佩,环者,归也。纹裂,离也。指腹轻揉,执笙想起了她七岁那一年离陈时的场景,他的父皇站在宫门前背对着她,年幼的阿弟抱着她哭的缓不过来气。
“阿弟乖,姐姐只是出趟远门罢了。”执笙红着眼搂着弟弟安慰道,说是这么说,可她不过将将七岁,对未知的恐惧还是让她红了眼,偏偏她又生性倔强,不肯落泪。
“姐……我不要你走……姐……”
“阿弟,现下你是太子了……”执笙抱着弟弟柔声道,“你是储君,莫这般……”
“姐……”听执笙这么一说,陈太子急忙擦着眼泪哽咽道,“本宫知……知道了,阿姐宽心……本宫会听父皇与太傅的教导,发奋图强,不日便能接姐姐回来。姐……你要等宏儿……”
“宏儿乖。”皇后从车上下来,走到两人身旁,蹲下身搂过两个孩子,从容镇定道,“母后与你阿姐此去梁国为质,换求陈国十余年安定。宏儿你自当努力,君子任重道远,哭哭泣泣,不成……大器。”
“宏儿知道。”
“皇上。”皇后站起身来唤道背对着他们的陈君,语声温软,“臣妾今日与皇上一别,不知何时相见。”
陈君的身子一颤,没有说话。
皇后定定地看了陈君半刻后拉着执笙朝他跪下,行大礼道:“夫君且珍重!”
“父皇保重……”
执笙不懂那时的母后为什么如此悲壮又如此自豪,在她的认识中,她与母后只是去梁国为质,以后还是会回来的,可后来长大了,在梁国呆久了,执笙才知道原来人质人质,是以人为质,生不由己,死不由命。母后自豪自己与女儿的两条命能保陈国十余年太平长安,为儿子争取到东宫之位。但同时作为一个女人,此去背井离乡,生死置之度外,难免会心生胆怯。
而今回首,已十余年了,不知故乡是否安好,旧人是否还在。
晚些时候执笙去偏院向母亲请安,陈皇后于前年染上旧疾,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到后来只得卧床休息。执笙去的时候正好是陈皇后进药的时间,执笙见状便取了药撤了下人,走到床榻前俯下身喂母亲药。
“来了?”陈皇后用完药后半靠在床榻上,抬眸淡淡地扫了眼执笙。
执笙一直很敬佩她的母亲,来梁十余载,不卑不亢,不失陈国风范。执笙在她的教导下恪守礼节,铮铮风骨。
“儿臣见过母后。”执笙行礼道。
陈皇后咳嗽了几声,喘着粗气,面色苍白虚弱,看样已是时日无多。
“怕是快了……”良久,陈皇后轻声道,“十二年了。”
执笙身子一颤,低头不语。
“你喜欢尚阳,对么。”陈皇后的语气很淡,看着窗外缓缓问道。
执笙倏然俯身跪在地上,“母后。”
“……”陈皇后抬手制止住了执笙要说的话,“我时日无多,能替你思量周全的……已思量过了。”
“你腹中的孩子……到底也是条命,便是留下吧。十日后,自会有人来带你出宫,咳咳咳……”陈皇后从怀中拿出一只镯子,牵过执笙的手,替她戴上,“这是我与你父皇相识时他送我的……我回不了陈国了,你若是能见到你的父皇,便替母后带句话给他:老来多健忘,请君且珍重。”
“母后!”执笙神色大变。
“儿啊,尚阳非你良人,你若不走,陈梁两国开战在即,你又何去何从?”
“我……”
“罢了,”陈皇后看着执笙倏然长叹道,“生死由命,情定七分。你自身思量……我乏了,你退下吧。”
“……喏。”
十
执笙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却意外地在门口遇上了等着她的李信诚。
“信诚?怎么不进去?”执笙走了过去,同他打招呼道。
“不了,我来是有几句话要同你说的。”
“嗯?”执笙看着李信诚肃然的样子,便知事情的严重。侧过身子,遣散了宫人,然后对李信诚道,“到后花院去谈吧。”
执笙领着李信诚来到了晋安殿后花院中一处僻静的小亭处,这里位于西南角,前有林木,后有池塘,鲜有人来,是个秘密谈话的好地方。执笙正要给李信诚沏茶却听见后者轻轻叹了口气。
“执笙。”
执笙一愣,李信诚向来温和有礼,知进退,很少会这么严肃地叫她。
“陈梁两国不日便要开战了。”
“……”
李信诚见执笙沉默,便未再多说什么,只是从怀里拿出了块腰牌来,递给了执笙。
“这……”执笙看着手中的腰牌,愣住了。
“这是军中急令的腰牌,出入宫门,边塞城池畅通无阻……”
执笙握紧了手中的腰牌,看向李信诚那双清亮的眸子,顿,“可皇上若查起来……”
“执笙……四年前我便向你提过亲了。”李信诚哑着嗓音苦涩道,“长公主说的不错,我保护不了你……所以这便是我唯一能做的。你拿着它,有多远,走多远……莫回陈国莫再扯进这……”
“提亲?长公主?”执笙一怔,打断道李信诚的话,“什么提亲?什么长公主?!”
“四年前你笈并时,我曾来向你提亲过……”李信诚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笑地有些尴尬,“那时你托长公主告诉我说我们还是适合当友人。”
李信诚没注意到执笙倏然忽变的脸色,继续道,“……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我确实……不大适合你呢,还是朋友更适合,所以作为友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