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瀛洲+番外(83)
曲闻竹见亓徵歌神色仍是清浅,难免气闷不已。
她心下明白,自己推开门见到亓徵歌的那一刻,仍就仿佛是从前谷中那些会面一般。眼前人依旧清绝无双,摄人心魂。
这一载游方仿佛为亓徵歌沉淀了更多曾经没有的气质,在曲闻竹抬眼的那一瞬间闪过,无从捉摸,却又真实到令她不可忽视。
亓徵歌还是一贯如常,清浅又耀眼,仿佛这一年的分别与奔波并不存在。即便她已从神坛之上走下,步入了滚滚红尘,却仍旧能够有十足本事令人仰望、为之喟叹。
曲闻竹意识到了这些,也知道她根本找不出亓徵歌任何差错可以供她指摘。
但她到底愤懑难疏,不由得挑起亓徵歌一缕鬓发,幽幽道:“师姐,瞧瞧你成日里奔波劳苦,发梢都开叉了,当真是荣光不复,教师妹心下真是难过。哎。”
曲闻竹目露担忧,叹出一口气。
听到这里,亓徵歌纵使仍是默默无言,陆莲稚却是再也忍不了了。看着亓徵歌分明水滑如缎的青丝,别人或许不知道,但陆莲稚却最清楚那分明是一个开叉也不可能有的,她也不知这曲闻竹究竟想怎样,在这儿变着法子嘲讽亓徵歌。
陆莲稚咬了咬牙,上前一步正欲要开口驳她,却见亓徵歌幽幽递过来一个眼神。那眼神带着安抚又含着无奈,陆莲稚甫一接到便抿了抿唇,硬着头皮忍住了动作。
但亓徵歌并没有料到,此间看不惯曲闻竹这阴阳怪气做派的,并不止陆莲稚一个。
陆莲稚正握着拳忍着,便听见身边崇明先她一步,极为不屑地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哂笑。
她到底少年心性,凡事都耿直为先,向来有话直说,最看不惯便是这等阴阳怪气做派。偏生曲闻竹就是如此,面上优雅端方仿佛是在关心挂念似的,但仔细品来,却一言一行都满是阴阳怪气。
“喂,你是瞎了?怎么睁眼说瞎话呢?”崇明脸色不善,眯着眼睛睨向曲闻竹,语气带上了十成十的骄纵跋扈气息,咄咄逼人道:“凑那么近,亓姐姐鬓发如何,你当真看不出?”
气氛静默了片刻,亓徵歌看见眼前曲闻竹神色变了变,却又立时恢复了似笑非笑,不由得心下为崇明叫了声不好。
曲闻竹默然片刻,才将注意力从亓徵歌身上分开了些,视线在周边几人身上扫了一圈。
她见一旁崇明同陆莲稚都是江湖侠客装束,又都年纪轻轻,便只将崇明当做了亓徵歌从东海边带来的友人。她并不认识,面前这位就是江湖中的混世魔王崇明郡主本尊。
“师姐,路途奔波,烟尘滚滚,诚然容易迷了眼睛,”曲闻竹收回视线,根本不多看崇明一眼,“认人不清也在所难免。师姐一人在外,当真应清醒一些,可不能什么人都往身边放,到底要当心交友不慎、坏了心性啊。”
曲闻竹眼波微转,语罢扫了崇明一眼。
这招指桑骂槐将崇明气得面色一白一红,眉都拧了起来,仿佛随时就要发作。
但偏生她就是没有发作出来,而是定定站在原地,瞪着曲闻竹。一时连陆莲稚都想要为她这平日里罕见的忍耐力而击节赞叹。
崇明此刻不回击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她气极了,一旦回击,必然是破口大骂。但眼前曲闻竹到底是救治着她舅舅的大夫,破口大骂并不合适。
由是崇明骂也不是,不骂也憋得慌,一时面色精彩得很。
但曲闻竹看着崇明不善的表情,依旧面不改色。
她向来如此,但凡自己在理,就是皇帝挡了她嘲讽人的道,她也能将他嘲到躲回禁城内。
由是曲闻竹仍不依不饶继续谑笑道:“看这位妹妹身上也都是些贵气物件,金银珠玉样样不缺,想是家中也有些钱财了。”
曲闻竹似笑非笑,侧身朝崇明走来,二人拉近了距离,曲闻竹虽一时锋芒渐露,姿容却仍可用端雅来形容,她看着眼前崇明,唇角微微带着些许微笑弧度,话语却一点不饶人。
“只是听在下一劝,家中若是发了横财,最好还是不要如此显摆,还应当以读书教化为重,不然家财哪里能传过三代、被及子孙?”
崇明听到这里,哪里还听不出曲闻竹这是在嘲讽她暴发户?
这话一出口,就连陆莲稚都忍不住了。果不其然,崇明立刻便几乎跳了起来,手都按在了腰间剑柄上,但到底还是知道分寸,并未拔出。
“如此阴阳怪气,想不到你这庸医,医术不见经传,倒是挺牙尖嘴利!”崇明咬着牙,怒骂道。
“真是会说笑,”曲闻竹比崇明要稍高出一些,此间微微俯视,气势锋锐,“在下医术如何,倒是能凭一介草莽定夺了?”
“草莽?”崇明神色不屑地嗤笑一声:“我为草莽,难道你还是天上下凡的哪位神仙?我看你未免狗眼不识人。”
闻言如此,曲闻竹也笑了:“年纪轻轻说话如此难听,就算你是天家贵族又如何?也是千金躯,草莽命。”
崇明是个炮仗性子,先前时时刻刻忍着,到这里终于也忍不住,一点便燃了。
她噌一声便将手中剑出了鞘,几乎挥手就要砍人:“我说话难听?我倒是从没见过说话比你更不像人话的!你什么意思?”
眼看着崇明暴怒之下一剑劈来,曲闻竹眼神一闪,十分识趣地向后一退,但依旧面不改色:“姑娘这可算是恼羞成怒?突发伤人,当真小人做派。”
亓徵歌看到这里也哭笑不得,知道这个师妹向来得理不饶人,但也未免实在太过毒舌,若是当真惹急了崇明,崇明真要一剑砍过来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