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瀛洲+番外(51)
各怀心思间,格局初定,林方要坐上了首位,一桌主客悉都到齐。先前四处招呼着的林会叶,此番也终于回到了座位。
她舒坦地叹了一口气后,在陆莲稚身边坐下,又伸手接过陆莲稚递来的酒杯,道:“阿稚啊。”
陆莲稚抬头看向她,问道:“阿姐何事?”
林会叶灌下一杯酒,道:“待会儿你且帮我看看一个人。”
陆莲稚顺着她目光向宴席对面看去,只见那端一干人,皆拥着一个剑眉星目、颇为英挺的郎君,便问道:“阿姐说的可是那人?”
林会叶又灌下一杯酒:“嗯。”
陆莲稚觉出其中意味不对,便用肩膀挤了挤林会叶:“那就是裴来云?”
林会叶笑而不语,只一杯又一杯灌着酒,姿态放犷。
晚饭早就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了,一桌子人也放浪惯了,从不讲什么排场规矩,人到了,饿了,就直接拿了碗筷开始吃。
陆莲稚好几日没有沾酒,此刻得了林家的好酒,自然也是爱不释手。她先是随意吃了些东西垫肚子,几口后便筷子都不怎么再拿起来了,只顾着和林会叶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偶尔拿起筷子,也只是给亓徵歌布菜。
船上皆是自己人,也并不存在侍女仆从一类,所有人做什么都要亲力亲为,添酒、盛饭、端菜,都不似往日里高门大户办的宴席有人伺候着。
由是一餐饭下来,亓徵歌便眼看着陆莲稚同林会叶喝空了一坛又一坛的酒,又看着陆莲稚频繁起身,走到船舱另一边去抱来新酒坛。
她微微摇了摇头,看着陆莲稚眼底飞扬的神采,到底也还是并未出言阻止,只时不时便给陆莲稚布些菜,免得她晚间又说饿。
那边崇明注意到了亓徵歌的神色,觑着那方犹浑然不觉的陆莲稚眯眼笑了笑,凑过来道:“姐姐你可小心这泼皮,待会儿喝多了发酒疯。”
亓徵歌看了崇明一眼,知道她或许要讲故事,不由得提起了几分兴致,微微笑了笑问道:“哦?她还会发酒疯?”
崇明神色颇为高深,点了点头:“上一次我碰见她喝多了酒时,好心要载她回家,她却半点不领情,当真是口不择言乱骂人,一点脸都不要。”
亓徵歌听着崇明这话,又想起先前陆莲稚所说的那一通往事,不由得也发笑:“郡主很讨厌她?”
崇明一摆手,神色颇为嫌弃:“讨厌讨厌,讨厌得很。姐姐叫我宴夜便好,莫叫我什么郡主,太过生分。”
亓徵歌含笑应了,只觉得这崇明言谈间颇为生动有趣,倒是比陆莲稚还要带了几分意气耿直,也是个小孩脾性。
正准备多问几句,身旁陆莲稚便忽然放下了酒杯,凑了过来问道:“说什么呢?”
四周太过嘈杂,由是陆莲稚只知道亓徵歌同崇明在说着话,却竟也并不知道她们是在谈论什么。先前未凑近还好,现下陆莲稚一靠过来,便是浑身的浓烈酒味混着她那身暖香,几乎让亓徵歌嗅来也微醺。
亓徵歌伸手推了推陆莲稚,也顾不上同崇明说话了,只道:“说你呢。你且坐好,吃饱了吗?”
陆莲稚点了点头,模样有几分微醺。亓徵歌看着地上那一片空坛,又看了眼那头神色昏昏的林会叶,不由得失笑:“陆莲稚,你是不是喝多了?”
崇明在一旁附和道:“姐姐你可别理她,当心她发酒疯。”
陆莲稚看了崇明一眼,也不说话,只牵起了亓徵歌的手,对她道:“饱了么?”
亓徵歌知道她是想要离席,便点了点头:“嗯。”
说着陆莲稚回头极是挑衅地看了一眼崇明,道:“你自个儿吃罢,先走一步。”
崇明见不得陆莲稚那般眼神,才要发作,便见亓徵歌捏了捏陆莲稚的手,又冲自己微微一笑,那笑裹挟了三分无奈七分歉意,清雅柔妩,竟将崇明看得心神晃了晃,也就没了脾气。
待到回过神来,眼前哪里还有陆莲稚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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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方陆莲稚跟着亓徵歌走出了船舱,酒足饭饱后为海风一吹拂,不由得神志皆清朗了几分。她看着亓徵歌浅淡仙绝的模样,一时不由得心生恍惚。
眼下暮色浓重,天色皆是一派深沉黑蓝,间或有深秋微凉的大风拂过,带起海鸟在头顶翻飞盘旋。
四下昏暗不已,只有码头上停靠着的些许大船还透着光色,并上远处一些酒家的灯火,远远映来,将海岸衬得模糊不清。
“方才你同崇明在说什么呢?”两人走沿着船板向码头海岸边走,陆莲稚见四下里人少了很多,又天色昏暗,不由得伸手抱住了亓徵歌胳膊,靠着她问道。
亓徵歌推了推她,没推动,便也不再推了,只答道:“说你。”
“说我什么?”陆莲稚有几分薄醉,身边亓徵歌在她看来便尤为好看,令她一时眼也不移地盯着。
亓徵歌并不回答她,此间二人已经走到了一处海边,远离了码头,也远离了灯火。
四下只剩一派清辉月色映照,显得尤为皎明清亮。间或有浪潮窸窣,教人心旷神怡。
陆莲稚看着眼前人,心下生出万分感慨,微醺之下竟怎么也难以置信,她竟然真的能够拥有这般运势,令亓徵歌喜欢自己,甚至能够跟着自己到了这东海边,涉身事端。
想着,她问道:“可还习惯这般场面?”
她知道自己虽习惯这般热闹江湖的场面,但亓徵歌到底长在规矩平静的容决谷中,此前莫说这般热闹场面,恐怕是连一个大声说话的人都未曾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