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瀛洲+番外(106)
哪里想到陆莲稚正侧过脸凑向亓徵歌耳畔,便忽然眼风一凝,看到了身后追上来的崇明,正在二人身后不远处一脸又是窥探又是阴笑地看着自己。
“……”陆莲稚一番话登时都化作了喉间鲠,横亘在心头,此刻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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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元解到底是容决谷主,并不会同亓徵歌或曲闻竹一般游方出谷身边一个信任之人也不带。
此番亓元解带出来的,便是他悉心教导的谷中大弟子晋坼。
“小王爷不必如此。我同子坼上拜天子就是。”
此刻亓元解便摆摆手,回绝了时缜那繁杂的一堆构想。
不过是一个同自己过不去、又同旁人置气的少年皇帝而已。道理与事实都在眼前铺陈,亓元解同清平交情颇深,容决谷在这些年里又没少为清平劳心劳力,就连曲闻竹这谷中最优的解毒手,都是亓元解聘下全中原最快的马连夜遣送到朝京来医治清平的。
究其根本,清平王薨又怎么能怪罪到曲闻竹的身上?
不过是些孩子脾气而已。亓元解不以为然,只道:“这些年来我谷中对清平的照顾实非一般。首先不说印二跟随了他这么些年,到头来就连命也都是为了他而丢。再次我同清平也算是知交故人,不论闻竹做了何等冲撞,你们家天子这般二话不说将人押走,未免也太过儿戏。”
亓元解说到这里也带了几分薄怒,手中瓷杯盖重重磕扣在杯沿之上:“闻竹胡闹,我在这里代容决谷向你们天家致歉,但无论如何我也要把闻竹带回去。”
时缜知道这次到底也是时纱怒气波及了曲闻竹,曲闻竹只不过是因为替清平打抱不平,便受了这等牵连,诚然是时纱天家风度不够,行事稍有过分。
但时缜到底知道些时纱的性子,这些日子里若是能,崇明同时缜或许早就将曲闻竹从他手上带了回来也未可知。但时纱其实骨子中性情深重非常,一旦为情绪所困,便常常油盐不进。
这些时日里但凡时缜同他谈及清平或是曲闻竹的话题,时纱便要变一变脸色,而后又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若岔不开,他便会索性起身离去,一副拒不探讨的模样。
亓元解这次决意只身前往,也不知道会碰见什么样的钉子。
哪想到时缜一语成谶,当天亓元解离开王府去往宫中后不久,朝京里便传开了风闻言语——容决谷主亲访朝京,朝见天子,却被拒宫外,此刻都还在苦苦等候呢!
这只是一个事实,还不足以为坊间传作谈资,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事情便被添油加醋,拼接上了前因后果,一出完整的戏折几近呼之欲出:清平病重,容决谷医救治不力致王爷西去,皇帝震怒,登时便将那大夫押在宫内地牢。容决谷主亲临朝京也就是为了向皇帝求情,却被皇帝拒不接见。听说那医治不力的大夫,不日就要被处死……
一时只知亓元解被拒见的市井中人都指指点点了起来,众说纷纭间各种版本的传闻竞相出现,各说书茶楼都得了新话头儿,朝京中好不热闹非凡。
朝中子民们到底都爱戴敬重已故的老清平王,一时更有愤慨难平者,甚至公开在市井内指着容决谷的方向破口大骂,文人墨客中也不乏激进者,更是笔墨挥毫之间指桑骂槐,又酸又辣的骈文、小诗漫天飞传。
这样的混乱从开始到鼎盛,不过是半天的功夫而已。朝京中的消息虽然四通八达,人人口耳传得飞快,但到底哪里有人能在亓元解前脚进宫被拒,就能后脚飞快得知,还将传言散开呢?
彼时被时纱拒见从而白白等待了数个时辰的亓元解,正乘着马车经过茶楼。他正烦忧着,甫一听见这般传闻时还愣了片刻,随后登时颜面上七色泼翻,心下五味陈杂。
好你个时纱。掳我谷中弟子,散我谷中谣言。
作者有话要说:
陆莲稚(大声嘀咕):我也喜欢你,超喜欢!
第55章 解系
午未之交,正是整个朝京中用过午膳、最为清闲的时辰。
崇明闲来无事,便索性从清平王府里溜达了出来,想要往宫里方向去,好打听打听曲闻竹给放出来没有。
她也许久不曾回过朝京,一路上左顾右盼,倒生出了几分既熟悉又新鲜的感觉。冬月里这场雨一下便没个停,京里向来气候干燥,铺地便用的是最吃灰的烧石砖,此间一场久雨,地上早就泥泞了起来。
崇明穿着白靴,便格外注意躲着地上湿泥,她一蹦一跳地溜达到了市中,耳尖微动依稀听见人家茶楼里在说什么容决谷。崇明凑上前去,想要打听一番。
堂中说书的是个小儿郎,案几上话本册子也未放一个,看样子并不像是在说什么老话本子,仿佛是在抒时论。
“诸位诸位!”那小儿郎啜饮了口浊茶,清了清嗓子。
“方才李某所言,悉都是自那朱门丹墀前头详闻而来,”他神色颇为高深地晃了晃脑袋,头上包发的布巾也抖了三抖,“想不到,当今天子真是——贤王晨星一朝落,庸医恶狠欺上头啊!”
“?”这讲的什么?她表哥被怎么了?
崇明站在茶楼外,举着伞踮了踮脚向里看去——这话什么意思?
思索间她又听见那儿郎继续道:“诸位客官,李某今日所言容决谷气数已尽一说,绝非空穴来风。其中缘由何在,还且听我一一道来——”
“当年先帝在世时候,容决谷威震中原,曾经出过多少医家圣手、药宗奇才?且不说当年亓源缮是如何以一人之力平下了靡压朝中时疫,便单单说那容决十六贤——早些年他们游历江湖、八方坐诊,曾经留下过多少传世奇方,又救治过多少苦难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