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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番外(157)
作者:片帆沙岸 阅读记录
当然,也谈过擅长什么,兴趣是什么。吉霄说喜欢运动,音乐,擅长数学。方知雨当时还不信,拿出补课留的数学题考吉霄。在她看来那么难的奥数题目,吉霄却解得不费吹灰之力。
“我都上初中了,小学数学当然会解。”听完她花式夸赞,吉霄不好意思地说,“而且从一年级起,我阿奶就教我算面馆的帐。”
自那之后,每周六回家前要做的事多添一项:让吉霄在河岸帮她把补课留的作业都讲清楚,她回家只需要依样画葫芦。
“为什么记这个?”见她在草稿本上把答案都记下来,吉霄奇怪。
“因为不记答案,我回家会忘记。”
“关键不是答案,而是要搞懂究竟为什么这么做,”吉霄说她,“不然下次还是不会。”
“我当然搞得懂了!”她跟吉霄吹嘘,“我可是天才!”
……
方知雨完全没法直视过去。因为她小时候太过狂妄,总以为世界是围绕自己旋转,张口闭口就是“伟人”,“天才”,“最好的”……难怪方丽春总说她娇生惯养,盲目自信,有不切实际的大小姐病,是扛不住困难的软骨头。
亲妈说起缺点来才这么中肯,到情智尚未成熟的小女孩耳朵里,却成了来自大人的恶意:
“妈妈什么都不懂!”
更可怕的是,人的记忆会美化自己。方知雨一直认为自己小时候听话乖巧,是个典型的好学生——
直到她翻开当年亲手写下的日记。
然而,她以前这么骄傲自大、惹人嫌弃,吉霄却待她很好,爱护她就像爱护自家小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说以后当了宇航员,会去天上把月亮摘下来分成两半,一半给妈妈,一半给吉霄。这种鬼话吉霄听了也会信,还笑着说,
“好啊。”
一开始,毫无原则地施与善意的那一个可不是她,是吉霄。
这样的大姐姐谁不喜欢?又温柔,长得又美丽,一双大眼睛乌黑深邃,讲数学时长睫低垂,条理清楚,比老师还有耐心。
方知雨听着听着就会走神,偷看认真讲解的吉霄,心想在她们小学里,成绩好就是好学生。但吉霄好像不是这样的。她数学好,人聪明,却会去小卖部偷可乐,脸上时不时有伤痕,还打耳洞。
终于有一天,在回家的路上,她觉得她们已经足够熟了,开口跟吉霄说,别再去跟人打架。
吉霄沉默片刻,说她没打架。
“没打架哪来的伤?”她不相信,“你这样,你妈妈看了会难过的。”
记忆中短发少女推着自行车,忧郁的侧影嵌进粼粼波光。良久才说:
“不会有人难过。”
她那时多无畏,直接握拳头告诉对方:“谁说的?我就会难过!”
就是那天,到家了,她让吉霄别走,请她上楼去玩。那天方丽春去了姨妈家,所以家里没有人。她帮吉霄换了她脸上松动的创口贴,还发现吉霄总在看客厅里的钢琴。看着看着终于跟她问起,那时在少年宫,她弹的曲子叫什么?“不是说车尔尼,而是莫扎特那首。”
她回忆了一阵,“K545?”
“就是这个!”
她把吉霄领到钢琴前,弹了K545的一小段,还弹了难到令她放弃钢琴的《紫丁香》。太久不练习手很生,水平大不如前,吉霄却听得认真,眼光里满是憧憬。
她看懂那神情,把位置滕开一半让吉霄也坐下。吉霄却摆手说不要,她在钢琴上连哆都找不到。“我教你啊!”她说。
于是,她们挤在一张凳上。现在想来分明是她稳妥地坐着,吉霄只坐一小角。
她找了C调的哆来咪教给吉霄。吉霄也很厉害,了解规律后马上上手,在钢琴上弹出一首动人的曲子。
方知雨第一次听那旋律,觉得非常优美,问吉霄弹的什么。吉霄反而奇怪:
“你妈妈平时不会唱这首歌吗?”
“不会,”她直接揭露,“我妈平时不唱歌的,她唱歌走音。”
吉霄笑了。随后告诉她这首曲子是小姑教的,叫《女人花》。
然后聊起流行乐,一起听CD。听的是那时她最爱的歌,《当你》。听完后,吉霄还小大人一般地评价:
“小学生才喜欢王心凌。”……
方知雨笑出声来。但很快,笑容又在她脸上淡去。因为她想起吉霄带着乌青的脸。那天晚上,吉霄来花园小区投奔她。那个平时看起来比她懂事许多、什么题都会解的姐姐,离开的时候竟哭红了眼。
这其间的苦楚,她要很多年后才真正理解。跟吉霄相差的三岁,要身陷云雾才补全。当她为了方丽春的医药费操劳奔波、家用依然捉襟见肘时,她才想起黄昏里徘徊在小卖部对街的孩子,和她的那一句,“我没钱”。
然而,等她成熟到终于完全理解少女的时,对方已化成不可企及的背影——
是因为她的幼稚和胆怯才错失的。
那样一个温柔的、爱护她的人,她推开了她。
方知雨心虚地把学生证重新放进小布袋,拉上拉链,深深地藏起来。
人生不是电影,和珍贵之人失之交臂的刹那,不会有话外音和聚焦镜头来强调提醒:这个人对你很重要,这一刻是决定性的。聚散是平常,对某个远去的模糊背影生那么强烈的执念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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