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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藏梦中(102)

作者:蓝与蓝 阅读记录


“会有没有家的孩子闯入我那里,如果她也对梦境扩展装置感到好奇的话,我就可以把一切都教给她,然后……”

“然后我们那群人那无望的梦想就能被更久地保存下来”,杜芢及时暂停,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然后我会轻松很多,也会开心很多。”她这样说。

这话类似于一个讯号,对于荀安而言这是个无法舍弃的钩。只有能够让杜芢想留在现实的事物都是好物,她像看见了有人愿意搭理自己陪自己聊天的孤单主妇,只要握住了这一个可能性就不愿放手。

“我觉得这种事一定会发生的。”她把话说得坚定,自己都要相信,甚至开始为它补全逻辑的碎块,“你那地方怎么说呢,像是魔女的小屋,好像本来就在吸引着人类的造访。”

“你要这么说,那我可得考虑搬家了。”杜芢打趣着钻回被窝,她因为想要钻进荀安怀里而把头都埋进了被子里。荀安怕把她闷着而把杜芢那边的被子往下拉了一些,然后拥她入怀。

荀安能感觉对方在无聊地玩弄着自己衣服上的扣子,她说过去在那个魔法世界里人们就常说魔女会有收集扣子的习惯,你这样让自己更符合那个身份了。

杜芢说如果她是的话那荀安就是第一个沼泽里的受害者,她的名字会被编成歌谣在小镇间传颂,她的照片会被印为歌谣集的封面,被头顶光环的小孩们拿来调侃,被持着手杖的魔法师捏造八卦。

“如果是被女巫收为使魔的八卦的话,那倒也算不上一件坏事。”荀安说着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把光头的故事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让贴着被褥的那只手臂靠近自己,以单手抱住杜芢。相拥着入睡时,“人为什么不能少一条胳膊”的这个问题就会无数次涌上脑海,又像以往任何一个无足挂齿的想法一样被浪拍回沙滩。

荀安有时会给自己的入睡预设场景,她会想象自己是还剩最后一口气马上就要坠入死亡的士兵,想象自己是在森林里支起了一座帐篷的生存专家,也会想象自己是一名船夫,坐在海上一条过于稳定的小舟里,海面上洒满了蓝色的闪光鳞。

人在做自己的时候总是难以放松的,但做别人就还不赖。每次入睡与清醒都是一场轮回,那无止境的身份与生命,让失去意识也不再成为了一件可怕的事。

但她现在不会想象自己身处海面,那对杜芢而言太过危险。她所搂着是自己的一部分温暖而脆弱的柔软,抱紧了怕让她融化,放手却又担心她会在某个自己察觉不到的地方擅自消散。

荀安将太多的价值叠加于她之上,就像是想要把生命也注入于此。她希望现实里的人们可以善待、珍惜杜芢,那就好像也是在珍惜一部分她刻印在她身上的灵魂。

她一想到这里便极想哭泣,指向分离的不只有母爱,谁能想到天底下竟然还有需要指向分离的爱情?她在现实里是没见过的。但随后她又想起了一些过去看过的电影,那些伟大的、神圣的人文艺术制品啊,至少让她曾感受过那更多的更戏剧性的可能。她在虚构中不觉孤单,于是也就忍住了自己的眼泪。

她还不能哭出来,不能让某个有点得寸进尺,直接解开她扣子往怀里钻的人察觉到她还没入睡。

荀安近期决定小心地控制在杜芢心中留下印记的深浅,不让自己变得太过无可取代,无论在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一样。

就像在那个神像世界里,如果你要照顾一只受伤的琉璃燕的话,那你不能把它喂得太饱,不然它最终会赖着不走,再也没有了回归机械山林的能力。

好在她早在无数个艰辛的世界里学会了灵活装睡的能力,她曾以此抵抗过外来的猛兽,现在却又要用它来抵御一只正在自己身前用嘴留下一些印记的另一种野兽。

不过拿这样的词来形容杜芢又似乎超过了一些,她是那种没有能量勉强任何人的人。就算闭着眼荀安也能感觉自己正在被观察,脸上有些许呼吸经过的痒。然后她感觉自己的衣服被重新扣上,一切又回到了几分钟前的原点。不同的是杜芢很用力地回抱住了她,又把头埋得更深了一些。

原处又传来几声小孩的哭喊,现在的荀安没有了再去理会的能力。

两年后的她明白了如果要想让一个孩子不哭的话,给他们玩具,或是讲个故事算是个不错的应对措施。

她常在那个像被遗忘的游戏地图一样的城市废墟里,给那里的流浪孤儿们讲述自己瞎编的童话故事。她也跟他们讲过她在那个小镇上度过的最后一次宴会,她说她曾来自一个偏远国度的偏远小镇,但在某个聚会上她终于看见了一次主城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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