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闲这番话看上去是在自嘲，实则是在嘲讽顾凝雪和她一样，明明都已经残疾了，还疑心这个疑心那个的，生怕别人要害她这个瞎子的命。

顾凝雪自然明白了问闲是在嘲讽她，不知怎的，她的心突然就平和了下来，也开始渐渐相信这个无法看见的性格泼辣的姑娘并不是纳兰明珠的人。

况且，这姑娘伶牙俐齿，似乎不像是天生就哑的，极有可能是因为她太过能说会道被别人给弄哑的。

一时之间，顾凝雪对这哑巴姑娘生起了一丝怜悯。

真是可怜，如此年纪轻轻就这么哑了。

顾凝雪浑然不觉得自己五百岁就瞎了而可怜，反倒怜悯起别人来。

若是问闲知道她心中所想，绝对会破口大骂，让她多可怜可怜自己吧！

“姑娘，我们非亲非故，你却给了一颗六品丹药，如此大恩，在下该定会偿还。”

顾凝雪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真气自行流转，受伤的经络发出舒适的信号，疼痛感也在渐渐减轻。

如果不是六品丹药的话，是绝对不会有这么极佳的效果。

顾凝雪现在的声音温和，让问闲仿佛回到了当初做她弟子的时候，那时候的顾凝雪对她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哪怕她耍小性子，顾凝雪也从未对她红过脸。

想起曾经，问闲的眼神一下子冷淡了下来，越是想到顾凝雪对她的好，那么回想起顾凝雪为了宗主之位舍弃她时，她就越是难受。

她现在已经不怨顾凝雪了，可也不再喜欢她了，可当回想起曾经时，她还是会觉得心里难受，尤其是在看到顾凝雪瞎了的这一刻，她的心里更不好受了。

高高在上的青莲君如何接受的了自己变成一个瞎子的事实呢……

说不定她现在心里正难受着。

问闲意识到自己刚刚用真气写下的话戳了顾凝雪的痛处，她几乎没什么犹豫的又在顾凝雪手上写道。

「对不起，刚刚我不应该说你是个瞎子的。」

或许是因为顾凝雪看不到她的神情，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谁，问闲也不再掩饰自己心中的想法，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顾凝雪笑了笑，言语中带着一丝释然：“无妨，这本就是事实，姑娘无需道歉，不再用眼睛去看事物，在下反倒感悟了许多，失明对我而言并非什么坏事。”

原本顾凝雪得到了完整的青莲剑诀，却因为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一直停滞不前。

可因为那一次在上清宗被纳兰明珠算计后，她自毁双目解除了纳兰明珠的幻术，而她的青莲剑诀也在那一刻突破，心境更是有了质的飞跃。

她悟出青莲剑诀最新的一招，重伤了纳兰明珠后，成功逃离了上清宗，可她自己也身负重伤，被纳兰明珠下了逮捕令，追杀她的人太多了，她只能不停的逃跑，最终力竭昏倒，再醒来时，就已经被这哑巴姑娘救了下来。

问闲突然觉得顾凝雪好像变了，可又说不出来她到底哪里变了，她只感觉到现在的顾凝雪似乎豁达了很多。

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可她就是觉得顾凝雪似乎不太一样了。

难道眼睛瞎了，身上的气质还能大变样？

虽然心中疑惑，可问闲不敢开口问，一开口就全暴露了，她和顾凝雪还是不要再有任何交集的好。

「你的眼睛能治好吗？」

问闲在顾凝雪的手上写道。

顾凝雪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她：“你还能再说话吗？”

问闲顿时一阵心虚，她又不哑只不过是为了骗她，可骗都骗了，哪还能再说实话啊。

于是，问闲写道。

「不能。」

顾凝雪嘴角带笑：“那在下也不能。”

问闲一时有些生气，她又写道「你能不能严肃点！」

眼睛都瞎了，她还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那可是人体最重要的感官啊，她就这么轻描淡写，毫不担心？？

顾凝雪无奈道：“在下没有开玩笑，是真的再也看不见了。”

她当时是下了狠手的，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再深陷纳兰明珠的幻术中，幻术必须要通过眼睛才能发动，只要自毁双目，幻术自然而然便会消失。

失去了眼睛，使她剑诀突破，境界提升，实力暴增，对现在的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而获得这些好处的同时，未来伴随她的将是永久的黑暗。

但她甘之如饴。

这双眼睛若是看不到心上人的话，便毫无存在的意义。

她对这世间美景也无甚兴趣，只有问闲，让她愿意去看，将她的美尽收眼底。

可她已经彻底失去了她。

如今她已释然，若失去这双眼睛能让她变得更强的话，那么她愿意永远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