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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谪红尘道+番外(242)

作者:我在找我的铁铲 阅读记录


黑沉沉的帐子里浮着香气,宋迤躺在身边,全新的铺盖萦绕着暖意。唐蒄却觉得压抑,危急关头谁都想活,偏只有宋迤求死。唐蒄捏她一下,说:“你是普天下第一窝囊。”她顿了顿,又问,“那三娘她们怎么样了?”

“无非是凌迟枭首。”宋迤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刺杀皇帝是大罪,家人也会被连累。”

唐蒄道:“你没有参与她们的行动,怎么还要杀你?”

唐蒄觉得不公平,宋迤却习以为常,随口说:“这种事向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信上内容只有她们知道,或许是禁不住用刑把我供出来,想借此得到轻判。”

“那也不能连累你呀,”唐蒄忿忿不平地说,“她们连杀头的大罪做都做了,临到最后关头怎么会怕死?”

宋迤泰然道:“后来东窗事发正是与她们同行的宫女告了密,那种情况下谁都想活,只求自保无可厚非。”

“就你不想活,”唐蒄伸手又要掐,宋迤握住她手腕,唐蒄没得手,只好问,“那个说你想死的声音是什么?”

宋迤摇头表示不知。唐蒄又问:“是男是女?”

宋迤还是摇头。唐蒄怀疑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宋迤颇为心累,解释道:“实在是记不住了,况且那时在生死之间,意识不清听不出来。”

她这样也问不出更多,唐蒄转而问:“你回答了吗?”

宋迤说:“没有。那声音仅是笑了两声。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安乐堂中,想来是被当成误杀,预备焚化。当时正值深夜,看守吓得跑出去叫人抓鬼,我借着身上宫女服饰混在人群里,在众人乱成一团时得以脱身。”

说到这里,唐蒄面色稍有缓和:“和我那天很像,我从棺材里坐起来的时候大家吓得不行,可有意思了。”

宋迤没笑,反倒是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唐蒄捂住嘴说:“好吧,我不笑了。”她认真道,“你说的这些是挺有意思的,但我还是没搞懂为什么你没有死。”

宋迤叹息一声:“岂止是你,我也弄不明白。”

唐蒄猜测道:“难道和你的家人有关?你家里人在你还在世的时候有没有给你请过符水,做过法事?”

宋迤没有回话,唐蒄问:“你的家人现在还活着吗?”

几百年过去,答案也在烟云中渺茫。唐蒄不肯放弃,追问道:“你原来的家在哪里?你的家人呢?”

宋迤觉得头疼起来。她经常回忆过去,用往昔的无心之言作为自己结局牵强的谶语。她记得从前的家门口挂着两块刻有小字的木牌,飞花离静院,随浪伴蒹葭。

是年幼时与父亲的联句。因为这句随口而出的诗句,宋迤罕见地得到表扬。三娘常说志高命薄,彼时的宋迤尚不知道其中意思,她仿佛一生都被那句“林下之风”迷惑,在随风而起的柳絮里失途走上了错路。

母亲从不支持她,常告诫道:“文章憎命达。”

宋迤想也不想就答道:“我宁愿坎坷。”

那时的话是不是奠定了她的一生,即便是宋迤也不得而知。但在后来的回想里她从中觉出蹊跷,不喜欢她舞文弄墨的母亲怎么会知晓什么文章憎命达?

母亲其实是担心她想太多,她也确实想得太多。宋迤向往流芳青史的名士,古有谢道韫,近有沈琼莲。循着史册里的一点辉光,宋迤渐渐有了入宫的想法,她相信那里名士云集,有无数让她展露头角留名史册的机会。

即便可能永远无法返回故里,宋迤也还是把一生都投入赌盅中。家人知道劝解不住,母亲送她一支玉簪聊以慰藉。第一次走在宫道上时没有戴稳,摔落跌碎了。

后面的人推搡她往前走,那支碎裂的玉簪在宫道上犹如一粒微尘,走出几步便看不清晰。宋迤后来得空抽身想找回来,一路寻觅却没能找到玉簪的残骸。

那像是第二个征兆。

宋迤的幻梦还没来得及膨胀就被宫墙框住。宫中能人无数,像她一样钻研诗文的还有莲香,还有许多人。

三娘像母亲一样待她,这两人连对她的诗都是一样的看法。三娘惯用打压,偶尔的称赞也很吝啬,但她是不喜欢作诗吗?不喜欢作诗的人又如何教人改诗?她总说各司其职各安其位,最后还不是选择行刺皇帝。

旁人好像总与宋迤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她不与三娘住在一起,她们行刺也没有带上她。宋迤生还出宫,只在家门前隔着街道看了一眼,作为一个死在宫里的人,重新出现在人前只会给家里带来弥天灾祸。

她看见院门前的两块木牌换成一卷缠在门环上的白绢,便知道自己在家人那里也已经死了。这种情况下唐蒄害怕也是理所当然,宋迤说:“都过了几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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