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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妖(271)

作者:七画 阅读记录


禅房的院里有片梨树,长了花苞和嫩叶,不过是她看厌了的景色,比不得清风涧的一草一木,说起清风涧,她又想起那个人来,烹茶的时候老爱笑,哄她尝尝新茶的味道。

她阖上门,募地笑了。

“多谢。”门外掠过两道影子。

小沙弥双手合十,低了低头,“施主客气。”交谈声若有若无,随着老旧房门“吱呀”的一声响戛然而止。

她才恍然大悟,南禺就住在隔壁禅房。

叶清影似乎能想到如果自己在不经意间发现了她,那个人一定会抿着笑,说一句:“真不巧,被你发现了。”

巧合,巧合,又是巧合,说她执迷不悟也好,骂她大逆不道也罢,她就是在这一次次的巧合里爱上了这个人。

“荒谬。”南禺冷着脸,负在身后的指尖在颤抖,唇色褪得惨白,好像她做了件什么天理难容的坏事。

那天,南禺穿了袭白衣,已经被鲜血浸透了,背后是金光闪闪的大慈大悲如来佛祖像,神圣威严的大雄宝殿里摆满了白山寺僧众的尸体。

她是神明,她屠了寺,还骂自己荒谬。

“你杀了这么多人就不荒谬了。”叶清影质问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一脚跨过佛殿的门槛,想再牵一次她的手。

叶清影不知道世上是否存在因果轮回,无意去苛责什么,只想着若真是报应不爽,这业障也该算在自己身上。

多可笑,她站在信仰的神殿里,一边蔑视圣佛无能,一边祈祷心愿显灵。

南朝四百八十寺,白山寺又位于山巅,山路泥泞坎坷,香火并不旺盛,铜炉里的香灰只有薄薄一层,缭绕的檀香味盖不住浓重的腥臭。

南禺站在金身佛像下,仿佛站在虚与实的汇口,下一秒便要消失了。

叶清影心里发紧,扯了片衣角去擦她脸颊上的血渍,轻声道:“想杀便杀了,何故你亲自动手。”

南禺,南禺,从隐忍无奈到饱含情意,她低头落下深吻,舌尖在唇齿间辗转,缠绵出细密的银丝。

吻后的南禺唇瓣异常红润,眼眸里的水色还未褪下去,脸色已然冷了。

叶清影微凉的指尖按住了她翕动的唇,喉间发出一声轻笑,说:“荒谬,我替你说。”闲暇时,她梦过许多次表白的场景,选一个春和日丽的午后,斟一杯南禺最喜欢的新茶,或者是初雪时烫壶酒对坐闲聊,反正决计不是在死了人的大殿里。

南禺僵了僵,侧过脸去,轻声说:“听话,出去。”

叶清影吻了吻她的眉梢,嗓音又哑又沉,说:“你是不是记性不好,我已经拒绝过了。”

方才她站在大雄宝殿门口,瞧着南禺一边笑着一边拔出了沙弥胸口的剑刃,温热的血喷溅了一脸,像一株盛开的牡丹,她眼神躲闪着哄自己出去。

她没见过这样的南禺,口不择言道:“出不去了,我的心上人还在里面。”

眼下,她会说,我的心上人在眼前。

荒谬,放肆,冒失,怎么说都好,年少时埋藏在心里的那颗种子,终于在这一刻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南禺用剑柄抵住她的胸口,无言僵持了很久,眼尾染上了朵鸢尾花,“我杀人,你不怕吗?”

怕什么?她只相信自己的神明。

叶清影摇摇头,视线突然模糊,在昏迷之际听见南禺轻声说:“但是我怕。”

禅房门口的梨花昨夜竞相盛开,入目是大片大片的白色,于是那人身上的红便亮的刺眼,叶清影努力抑制着耷拉的眼皮,攥住她的衣摆,唇瓣翕动。

别,别丢下我。

最后,她还是看见了熟悉的背影,比过往的每一次都让人难过。

——

识海的老桃树下,叶清影把玩着她的指尖,蹙眉道:“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在南禺的记忆里好像也并未真正补全整个故事。

南禺沉默了一瞬,忽然低笑出声,缓声道:“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你要多体谅体谅老年人嘛。”

叶清影紧抿着唇,瞧着挺不高兴的。

那次她第一次下山执行任务,经验尚浅,只是查出了怨鬼总爱在白山寺附近出没,但并未有其他线索,她以此为突破口在寺庙里住下了,但白山寺的僧人每日晨钟暮鼓,似乎并未有不妥之处。

“你还记得谢瑾川的管家曾经说过,每月十五是扬州瘦马的交货时间。”南禺提醒她。

叶清影恍然,她在寺里住了不过短短几日,自然瞧不出端倪。

“一群流匪在乱世闯进一间寺庙,大开杀戒鸠占鹊巢,做起了人口贩卖的勾当,这群乌合之众,犯不着我亲自动手。”南禺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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