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程薇发来了一条微信：你到了吗？我已经占好位置了(?????)。

余笙看着刚要回复，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她被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 是村子里的那位婶婶打过来的。于是赶忙按了接听。

“小余？小余啊——”婶婶急切, 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你奶奶在集市上突然晕倒了, 我怎么喊都喊不醒，刚刚120来了, 把你奶奶拉去医院抢救了！”

余笙闻言一怔, 怀里的复习资料掉了一地。她紧紧拽着手机强装镇定的说到：“婶婶，婶婶你先别慌, 你先告诉我在哪个医院, 我先马上赶过去。”

“在, 在人民医院……”

婶婶的声音逐渐消失在她的耳边。

余笙转头朝校门口飞奔而去。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厉害, 噗通噗通的, 像是在胸口上压了一块大石头, 随时都会喘不上气。

张万晨经常夜不归宿，保安都已经习惯了，说都懒得说他，直接按了开关打开了校门。而他也乐得自在，悠哉悠哉的走进校园，却被一个飞奔出来的人影撞的一个趔趄。他稳住身形眉头一皱，怒斥到：“没长眼睛啊！”

余笙脚步未停，回头朝他那方瞥了一眼。

张万晨被那一眼镇住，呆立在原地。

他从未见过有人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无助，迷茫，惊恐中包含着悲伤，眼神中却透露着世间万物归于平静后的冷漠。像是在雨夜中被折断了翅膀的飞鸟，寂静的外表下涌动着一股接受既定事实后的压抑。她明明看了他一眼，但他却知道那一眼的情绪并不是对着他的。

那太让人窒息了。

张万晨屏住呼吸看着余笙离去的方向，直到那个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余笙。

余笙怎么了？

……

余笙打了个出租车，很快到了人民医院。

她站在抢救室门口，看着亮起的红灯，肩膀耷拉着，喘着气。

婶婶看到了余笙，哭着走上前：“你奶奶在集市上买东西，突然就晕倒了，救护车上的人说是突发性脑溢血已经抢救了半个小时了……”

余笙只觉得耳边轰鸣，看着婶婶的嘴巴张张合合，想努力的听清她在说什么，忍不住恼火的使劲的敲打着自己的头。

婶婶看着她的动作，只觉得心里更难受了，把她的手强硬的从头上拿下来，抱着余笙，哭的眼睛通红。

后来又陆陆续续的来了一些村子里的亲戚，他们泪眼婆娑，看着余笙的眼神无不悲痛惋惜。

余笙呆呆的坐在抢救室门口的椅子上，不言不语。

恍惚间，抢救室的大门打开了，一个医生走了出来。

余笙如梦初醒，赶忙走上前。

“谁是家属？”医生问。

婶婶擦了擦眼泪，指了指余笙：“这是孙女，这是孙女。”

“患者的儿女呢？”医生又问。

“不……不在了。”

医生停顿了一秒，转眸看向那个脸色惨白的小丫头。

余笙突然胆怯，她僵硬的挪动了一下步子。她从医生的眼睛里看到了惋惜，遗憾，还有歉意。

她收回了视线。她不敢看。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

怎么会呢？

明明上个星期还好好的，她还托婶婶跟奶奶打了个电话。她还记得奶奶的声音，奶奶叫她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

所以怎么会这样呢？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怎么会突然就没有了呢？

……

走进病房里，余笙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奶奶。她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祥和。

余笙默不作声的坐到奶奶的床边，小心翼翼的触了触奶奶的手指，温热的，还有温度。

然后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好像脱离了余笙的掌控。

她听到了很多人的哭声，所有人好像都比她悲痛。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杵着拐杖步履蹒跚的走过来，余笙记得她，她以前经常和奶奶一起坐在大树下喝茶唠嗑。

老奶奶只看了余笙一眼，便不忍的移开视线。眼睛里蓄满泪光，声音也几度哽咽。

“以后……你们老余家就只剩你一个人了……”

“……”

奶奶的葬礼进行的很快，几乎全村的人都来帮忙了。

夏天天气太热，村里做白事的担心遗体腐坏的太快，便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在墓地里挖好了坑。

余笙跟在婶婶身后看着，但却像是一个旁观者。她看着那个坑，呆呆的问：“奶奶要埋在这里吗？”

婶婶不敢看余笙，哑着嗓子点点头。

余笙沉默了，眼神里没有焦距，却死死的盯着那个坑。

余家丫头好像没有哭过。但任谁都能看出她的不对劲。

她像是一只刚从窝里跑出来的小兔子，还没来得及见识大千世界的万紫千红，就被一个巨大的棒槌狠狠的敲了一下脑袋。钝痛在身上蔓延，她却是茫然的，无措的。她甚至可能还不知道打了自己一顿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快。从她接到电话，到医院，再到现在的葬礼，仅仅只过去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余笙像做了一场梦。

她精神恍惚，疲惫不堪，却不敢回家。她害怕看到空空荡荡的屋子。

小时候，爸爸妈妈车祸去世，所有人都在哭。她也在哭。但她太小了，并不能明白去世的真真含义。后来慢慢长大了她才知道，她再也看不到他们了。以后她的生命里，永远也不会有他们的存在了。

婶婶想留余笙在家里住一晚。余笙拒绝了，她说她就快要高考了。要早点回学校。

学校里，程薇见余笙迟迟没来图书室，发了消息也不回，便想回宿舍找余笙。却在回宿舍的路上看到了余笙散落在地上的笔记本和复习资料。她心中一咯噔，立马蹲下身将复习资料整齐的捡了起来。

程薇觉得，余笙大概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然她怎么可能把这么宝贵的复习资料丢下，人却不见了，而且还不跟自己说。想象力丰富的程薇立马在脑海中模拟了各种可能性，直到把自己吓的心慌慌了后才一拍脑门，飞快的跑去办公室里找班主任。

班主任看着紧张的程薇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也是才知道余笙家里发生的事情，准了余笙一天的假。可是再过一天就要开始高考了，她有些担心余笙会调整不过来。

“冯老师，余笙到底怎么了？”

这班主任明显是知道的，但是她却一直不说。这可急死程薇了。

班主任闻言揉了揉眉心，无奈的说到：“她的奶奶突然去世了。请了一天的假。”

程薇听闻这话一愣，半响说不出话。直到走出办公室后她才反应过来班主任说了什么。

余笙家里……有人去世了……是她的奶奶……

余笙家里……好像只有她奶奶一个人了吧？

程薇只觉得自己心口一疼。像只游魂一般走回了寝室。李然看到了她的表情，吓了一跳。

“你这是干嘛了？怎么表情跟死了亲爹似的？难不成今天中午有人跟你抢红烧肉？”

程薇摇摇头，皱着眉头揉了一下自己的心口：“我难受。”

李然看着她的样子不像是作假，担忧的走上前问到：“心绞痛吗？你是不是生病了？”

程薇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是余笙。”

“余笙？”李然眨眨眼有些诧异，而后想到了什么，嘀咕到：“说起余笙，今天一天我都没有看到她。老师说她请假了，这都要高考了，也不知道她请假去做什么去了。”

程薇没接话，她看到了校园边界处的围墙，突然说到：“要不我今晚爬墙出去找余笙吧？”

她实在是不放心。

李然闻言一惊：“你疯了？爬墙被发现了可是要被处分的，你不会是想快毕业了来尝一下被通报的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