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筠当即明白了她刚才的顾虑,面上一臊,背过身去解下了衣裙。
就在她要解开里面那件诃子时,张棹歌忙说:“够了,这就够了。”
崔筠神色复杂地转回来。
张棹歌摒弃杂念,听了一下她的心肺,顺便检查肚腹,又沿着□□的周围按了按,根据崔筠的反馈来判断乳痛症的情况。
“你的饮食规律,不应是脾胃有痰所导致的乳痛,但你劳倦思虑,应是肝郁气滞导致的。”
崔筠这毛病显然不是一天两天生成的,张棹歌推测理应是过去那些年的经历令她忧思过重,又因崔家之事而积郁,平常隐忍不发,时间久了,哪怕她只有十八岁,身体也早早地出现了这方面的毛病。
好在不是很严重。
诊断出来后,如何用药调理,她也有了很清晰的念头。
先是疏肝解郁,再理气消滞,最后通络止痛。
“我去写个药方,明日让人照方抓药。”张棹歌正要去找纸笔,衣袖却突然被人一拽。
她回过头。崔筠抿着唇,目光落在挂在她脖子上的听诊器上,说:“我也想听一听棹歌的心音。”
张棹歌自然会满足她的好奇心,把听诊器给她,又教她如何正确戴上耳塞。
崔筠戴上听诊器后,一脸跃跃欲试地盯着张棹歌。
作为一个很少生病,但每次去看病都少不了被听诊器听上一听的人,张棹歌并没有崔筠这么忸怩,反正她睡觉也是要脱掉衣袍的,就把裹胸也脱了,只剩那件T恤。
崔筠听不出什么干湿啰音,她发现戴上这个器具后,居然可以在不用耳朵贴近张棹歌胸膛的情况下,把她的心跳听得一清二楚,眼里顿时充满了惊叹。
她问:“若是不隔着衣物,会听得更清楚吗?”
张棹歌说:“……会。”
崔筠仿佛只是随口一问,问完便将听诊器摘下,挂回张棹歌的脖子上。
张棹歌准备收起听诊器睡觉,却见崔筠背过身去,又稍稍偏过身子和脸颊,轻启薄唇:“棹歌能帮我解下诃子吗?”
……
长安。
距离天长节过去已有几日,长安城内的欢腾喜悦气息已经消散了不少。
只有见识过开元盛世的天长节的老臣子会颇为怀念地感慨上一句:“天长节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了。”
这些日子,窦婴被宜都公主邀请留住公主府。
在宜都公主的宣传下,公主圈都知晓了她的义举。
这事自然也传进了皇帝的耳中。
生性多疑的皇帝少不得派人去查窦婴的来历,这一查发现曹王李皋也提过她的事迹。再看她的家世,出身扶风世家窦氏,其祖父与朝中的御史中丞窦参为堂兄弟,和皇帝甚至还沾点亲戚关系——皇帝的妹婿为光禄少卿窦克良,跟窦参也是亲族。
只不过窦婴的曾祖那一代开始便迁居洛阳,其子孙后又遭安史之乱,迁到了汴州、宋州一带生活,跟扶风本家的往来少了。
许是有了这些滤镜在,再得知窦婴自上京便一直老实本分地教西河县主读书,除了主动找她的宜都公主外,便是连韩王的面都很少见。
皇帝便召中书舍人陆贽,询问当初李贼被陈仙所杀,后来论功行赏时是否奖励了窦婴。
陆贽思考了一下,说:“当初臣起草的赏赐文诏中并无窦氏。”
皇帝又问,他要奖赏窦婴的话,该按什么标准来执行。
陆贽翻出了好几起先例,说窦婴此举堪为贞烈,可以封县君。
贞当然不是指贞操,而是夸赞她对朝廷的忠贞,烈,自然则是夸奖她忍辱负重,始终没有从心底屈服李贼,而是伺机策反陈仙,使得朝廷除掉了一大患。
县君为外命妇六等中的第五等,一般只封给品官的母亲与妻子,但也会作为特别的恩典封给于国有功的女子。
曾有武将之妻率城内女子守城而获封夫人、县君,安史之乱时,也有女子到军营中毛遂自荐,得补官果毅都尉。
因此,皇帝真心要嘉奖窦婴的话,可以封她为县君或更低一等的乡君。
陆贽都提到了被封县君的例子,皇帝也不好意思降低档次,便同意封窦婴为慈丘县君。
第69章 释怀
窦婴被封县君, 连带着她的父亲窦良也跟着受益,得以迁郑州中牟县令,官阶从六品上, 比他当户曹参军时还高一阶。
中牟县在郑州与汴州的交界处,不过郑州与滑州的军州事皆归义成军节度使贾使节制。
窦良刚到中牟县赴任, 便拿出崔筠送给他的曲辕犁图纸, 让木匠赶在来年开春前打造一批耕犁出来。
窦良的调任并未影响到他的儿子窦泚,后者并无官职在身,便与李平陆在汴州经营家产与侍奉没有跟去中牟县的母亲。
这一切, 崔筠皆在窦泚派来采购纸张的仆役那儿听说了。
“慈丘在哪儿呢?”崔筠已经替窦婴高兴到要去翻书了, 可惜记载了诸道各州县的书籍仅有朝廷组织翰林院、史馆修撰的《隋书》中的《地理志》,这样的书籍自然不会在民间流传。
张棹歌告诉她:“在唐州, 毗邻蔡州。慈丘与蔡州的交界处,北有嵖岈山,南是马鞍山与朗陵山,因此成为了淮西防范朝廷进攻的军事重镇文城栅。”
崔筠神情微妙。尽管只是虚封,但朝廷将她阿姊封在这里,是在挑衅吴诚吗?
不管怎么说,朝廷总算是承认阿姊在诛杀李贼这事上所付出的心血了。
不久, 窦婴的书信也到了。
她如同往常一般, 多是在话家常交代近来的读书心得,顺便写一两首诗表达对远方妹妹的思念,只略微地提及了此事,颇为荣辱不惊。
崔筠只念了几遍窦婴的诗,便立马提笔在特制的诗笺纸上写了两首唱和的诗文。
被冷落在一旁的张棹歌看那通篇透着“思念妹妹的第N天”“妹妹最近怎么样”“妹妹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等腻歪之意的诗, 心酸牙也酸,可气她不会作诗, 不然她可以给崔筠写情诗!
不对,崔筠都给窦婴写诗了,为什么不能给她写情诗?!
看崔筠的诗,只要会诗词鉴赏的都能看出它在说:“姐姐不在的第N天感觉好寂寞,只能天天翻看姐姐摘抄的文章,这样好像姐姐就在我的眼前。”
果然,骨科才是真的,她只是个意外。
崔筠写完诗,因暂时未想到要回的书信里还可以写什么,便搁下了笔。
这时,她才感觉身边少了点什么,抬头搜寻,原来是少了张棹歌的身影。
她好气又好笑,自己还没吃醋,这人倒是先胡乱吃醋了。她跟阿姊是亲人,是姐妹,阿姊还能取代这人的地位不成?
不知想到了什么,崔筠的笑容微敛,拿过另一张纸,再度提笔。
……
张棹歌一个人消化完那满满一大缸的醋,溜达回来时,桌面上已经摆了一封密封好的信函。
崔筠趴在窗台上,欣赏着墙角花圃处种着的迎着秋日盛放的秋菊。
“这是写了什么不能让我看的情话吗?”张棹歌瞥了那信函一眼,径直走向崔筠。
崔筠转过身,笑吟吟地看着她,被她温柔又透着一丝霸道地搂进怀中。
崔筠说:“棹歌想看可以拆。”
张棹歌撇撇嘴,私拆人家信函这种事,她干不出来。
她堵着崔筠的嘴,鼻息纠缠了一个来回,才餍足地舔了舔嘴唇:“罢了,左右你是我的了,不怕旁人抢走。”
崔筠见不得她这自大的模样,哼了哼,说:“话说得这么满?我们可是能和离的。”
张棹歌眯了眯眼,眼神颇为危险:“你若与我和离……”
崔筠的心微微一提,不由得紧张起来:“你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