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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白(101)
作者:安次甘儿 阅读记录
一直没说话的孟兴仲皱了一下眉头, 他不明白孟柏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玄里玄乎的。
“这儿是吧, 那就挖!”李诉索性脱了外套,借过旁人的铁锹往雪地里一插,在铲子没入泥土的时候,他抬起眼看向孟兴仲,“来,老孟,一起来挖。”
孟兴仲点点头,“来,挖就挖。”
颇有一种来都来了,不挖出点什么不罢休的感觉。
李诉的徒弟们也加入其中,四五个人围着那点儿地狂刨,几近疯狂。
周安拉过孟柏,一脸茫然,“在干嘛呀,在干嘛呀?我怎么看不懂呢?”
徐舟也很懵,“我也不懂啊,这是在干嘛啊?他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孟柏说:“可能确实没有办法了,碰碰运气吧。”
周安困惑:“但是他为什么要听你的啊?还有,你怎么知道这些,我脑袋现在就是一团浆糊,一点儿都弄不清楚。”
“因为缪白,她告诉我的。”
孟柏四处张望,发现缪白又没了身影,她不懂缪白此刻有何用意,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存在。
但孟柏无比清楚一件事:她正处于自己的困惑中。
那些萦绕在小镇的迷雾,此刻正在雪地里一点点散开。
或许缪白一开始什么都知道的,她一定什么都知道的。
过了好一会儿,大概二十来分钟。身后传来孟兴仲的声音:“这土太硬了!”
“不是土太硬了!”李诉的声音几近颤抖。
孟兴仲一声惊呼:“好像不是土!”
孟柏三人立马转身去看,发现土壤里镶着一个木盒子。
是盒子吧?是木头的。
周安眯着眼,试图看清是什么,结果一看吓一跳。
“什么盒子!是棺材!”
她吓得腿脚发软,徐舟赶忙去扶她,贴在她耳边说:“你别胆子这么小好不好。”
周安脸色煞白,“天,他们还真在挖死人呐。”
李诉将铁锹扔在一旁,手指点向徒弟,“打电话,上报。这边,你过来,相机,拍下来,全都拍下来。”
雪忽然很大,风吹得孟柏几乎睁不开眼,强撑着目光看向地面那一块,她没见过棺材,以为是什么木头,但周安见过,她爷爷奶奶当年下葬时她就在场,对这东西熟悉一些。
李诉的徒弟那边说了什么,又挂了电话,转身对李诉说:“队长,他们让我们继续挖,但要拍下来留下证据。”
听说要继续挖,孟兴仲突然抬起头来,问孟柏:“崽子,怕不怕?怕就站远点,啥都别看!”
孟柏回头对他说:“我不怕,一点儿不怕。”
李诉小声对孟兴仲说:“怪事了,你这娃有点儿东西。”
他索性问了孟柏一句:“会用相机吗?”
孟柏当然点了点头。
因为缪白教她用过,她的生日礼物也是相机,熟练得很。
“敢过来拍吗?”
有什么不敢的,孟柏心想,她现在是一点都不害怕,好奇大于了恐惧。
“敢。”
孟兴仲慌了,“警官,使不得使不得,她就一小孩儿。”
李诉却说:“放心,不是她一个人,我还有徒弟,人手正好不够。”
孟兴仲这才没说什么。
李诉说:“那你过来,我们挖,你来拍。”
李诉的徒弟从包里摸出两台摄像机来,一台用于照相,一台用于摄像。
他将摄像的任务交给孟柏,叮嘱孟柏该如何使用,孟柏很快上了手。
身后的周安和徐舟惊叹于孟柏的胆量。
挖死人呐,她居然敢去。
此刻冷风狂簌,雪比刚刚更大。
李诉说:“队上的人今晚没法从城里赶过来了,全靠我们,得挖快一点,不然雪下大了。”
孟兴仲铲了一堆土,低声说:“那就挖吧。”
铁锹落在地上,他们你一铲,我一铲,白雪一点点被深棕色的泥土取代,孟柏将摄像头对准铁锹,看着那些被堆积的土壤,心里突然五味杂陈。
她心里只有一个困惑:他是怎么死的?
李诉说,他是冤魂。
孟柏想起这个词,心里突然好难过。
如果说,埋于地下的这个人死得很无辜,那现在孟兴仲和李诉正在做的,就是将常年桎梏在土地里的灵魂释放,让一切重见天日。
“差不多,差不多了吧?”李诉喘着粗气。
孟兴仲也累得够呛点点头。
其中一个小警察说:“师父,这怎么开?”
那棺盖已经展露边角,此刻只需要撬开,就可以看到里面到底是谁的白骨。
李诉指了指其中一个人,“陈哥,你来。”
被叫陈哥的人年纪是要大一些,大概和孟兴仲一样的年纪,先前挖土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原来是现在派上了用场。
陈哥很淡定,只是说,“伞呢,拿出来遮一遮。”
“来了!”有人拿出一把大黑伞递给陈哥,他将伞撑开,帮棺材挡了雪。
孟柏这才明白,大概是对长眠地下的人的一种尊重,尽管她不明白其中的玄妙到底是什么。
李诉这时空闲下来,他看向孟柏,“现在怕不怕,怕就我来拍?”
孟柏却死死握住相机,“我想拍。”
李诉转身对孟兴仲低声说:“你家这女娃胆子是真的大,我怕她都不怕!”
接下来,所有人都保持安静,看陈哥操作。
他嘴巴里念念叨叨什么东西,在棺材旁边来回转来转去,旋即又勾下腰,手指落在木板上,寥寥草草写了几个字。
看不懂,有点像道士,又没有道士那么玄乎,但又真的看不懂。
说来也怪,原本没觉得有什么,他这么一番捣鼓,孟柏背脊突然升上一点寒意来。
她有点害怕了。
陈哥却还是那么淡定,棺材左右敲了几下,转身对李诉说:“来吧,可以撬开了。”
李诉大手一挥,大家又聚拢上来。
孟柏镜头对向棺材,同时也对向了孟兴仲和李诉的身影,视线里,有了熟悉的人,她才又不那么紧张起来。
见他们一点点将木质边缘撬开,上头上了铁钉,还得一个个拔,这一番又弄了好久,最终终于可以开棺了。
“等一下。”陈哥说,“等几分钟。”
李诉抬眼看向陈哥,“讲究挺多的。”
陈哥语气严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李诉大声说:“不管有无,他也犯不着害我,我替他伸冤呢。”
话是这么说,李诉却没贸然行动。
接下来几分钟,李诉又抽了一根烟,他嘴里嘟哝着,似是等这一刻等了好久,又说起这几个月来的忙碌奔波,事情终于有了进展。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搭话。
孟柏手臂有些发酸,有一点点不耐,只想赶紧看看里头的情况。
直到陈哥又说可以了,孟柏才真正打起精神来。
这一来二去已经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她先前的恐惧和紧张都被冲淡了不少。
当所有人又开始准备真正开棺的时候,孟柏脑袋里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
她想起了十八岁生日那天,缪白送她一个相机,教她怎么使用相机的摄影功能,而今确实处于这样的场景中,于是心里有一些异样。
仿佛那不是她的生日礼物,而是为今天这场景做出的提前演练。
“再用点力!一二三,抬!”
吱嘎一声,嵌合部位脱离,孟柏摄像头对准,仿佛要与那天下午讲台上的男孩儿正式相遇。
直到木板被所有人一翻,棺盖砰的一声落在了一旁,陈哥赶忙将伞撑过来。
一股很奇怪的味道萦绕在空气中,不是臭的,但更不是香的,如果一定要描述,那就是有些呛鼻,痒痒的。
雪声突然很清晰,孟柏甚至能感受到冷风触碰耳朵的声音。
她屏住呼吸,心跳倏然加快。
“太黑了,我看太不清,手电筒!”
有人递了一把手电给李诉,他接过电筒,光影在泥土上晃动,光圈缓缓从棺材边缘往里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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