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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果然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她想。
“对了,我记得教职工集体项目里,两人三足还少人,舒老师,你一个项目都没报,要不找个人凑一下?”另一个角落,揭开保温杯盖,让自制养生茶的味道飘满办公室的陈老师忽然出声。
她看向舒窈前方的桌位。
那是吴理的位置。
男人偏着脑袋,格子衬衫领口发黄,肩膀一边高一边低,据说是聚餐那晚回去着凉落枕,到现在都没好。
“吴老师,你也没报名吧?你和舒老师一块儿凑凑呗?”
她视线在吴理与舒窈之间来回转了圈,眼睛里好像凭空造出了一条红线,能随机挑出两个幸运儿在明天的运动会上给她表演喜结连理。
不幸被选的舒窈:“……”
她点着鼠标的动作停下。
本来还在思索怎么应对这糟糕提议,却不妨前方埋首工作的吴理骤然抬头。
视力5.3的舒窈无意间看到他油腻发丝与旧衬衫之间露出的后脖子上,几枚颈椎骨以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一段段凸起又隐于皮肤下。
……这真的只是落枕,而不是遭了车祸吗?
舒窈纳闷时,他那副因着凉同样沙哑的嗓音低沉响起,“我想和范老师一组。”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范昕:“啊?”
……
舒窈慢慢吐出一口气。
逃过一劫后,她又冒出个念头:
吴理有点怪。
虽然她根本不想关注这个人,但是他们工位离得着实太近,她总会像刚才那样,一不小心就被迫看到些奇怪画面,平时还要被难闻的油垢味摧残嗅觉。
曾经有个怪谈在学生之间流传:有位男老师桌上的键盘明明全是灰尘,但凑近一看却每个键位都能反射出锃亮油光。
不行。
不能想。
舒窈忍不住抬手挡了挡鼻子,感觉那股油腻味道更浓且变得更难闻,最终选择将旁边的窗户推开得更大些。
接连两日的雨,让今天的风终于愿意大发慈悲,为钢筋水泥楼里的社畜送去一缕大自然的芬芳。
“咚!”
她收回手时,前方一声巨响。
“哎呀!谁吃饱了撑的把饭盒放在门后,吓我一跳!”习惯推开门进来宣布任务的教研组长嗓门洪亮地抱怨着。
办公室里的人都跟着站起来,一时间椅子拖拉声络绎不绝,离得近的陈乐探头去看,“咦这不是吴老师的——呕——”
话音没完,接了声反胃的动静。
不用她说,所有人都闻到了。
那是食物在常温下放置许久的腐败味道。
很好,现在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垃圾场。
等保洁来收拾的间隙,舒窈跟着大家一起往外面透气。
她拿起手机,抽空给蔺然回了句“还不能确定qaq”,却听旁边的范昕双手环胸骂道:
“这人也太过分了吧,自己不去吃食堂,天天分我带来的午餐就算了,结果分了我的饭,又不吃,就在饭盒里放烂,什么意思嘛!”
舒窈发着表情包的指尖一顿。
反应过来之后,已经用暴风哭泣的猫猫头连续刷屏了。
她:“!”
-
抱着手机悬着心等待女朋友回复,并且开始设想她要是不高兴了该怎么哄的舒老师,不知不觉和同事们等到了路过这边的周主任。
“你们吵吵闹闹搞得什么动静,都很闲是吧?明天就要开运动会了,集体项目练过吗?每年体检都查出一堆毛病,正好趁最近的运动会都锻炼一下,五点半全部来体育馆集合!”
“啊?不要吧主任?”
才训完学生的班主任们在此刻发出了一样的抗议动静。
舒窈悄悄地转过身,准备开溜,她没报项目,不用留下来加班了,好耶!
“杳……舒老师。”
死亡点名再度降临:“你过来一下。”
舒窈:“……”
她老实跟上了周主任的步伐,以为他要问自己报名项目的事情,结果却见面前鬓发斑白的中年人露出个与方才不同的和蔼关切笑容,“怎么样啊,最近工作忙不忙?习不习惯?”
令同事们避之不及的周主任,周文柏,却是自小就非常照顾舒窈的叔叔,她能找到这样简单轻松、离家近的工作,都是因为她母亲先前对周叔叔的拜托。
想到要和蔺然约会,她纠结许久,试着答道:“有、有一点忙?”
今晚就不要留她加班了吧!
但这幅模样落到长辈眼中,便很确定她并不太擅长办公室的人事交际,于是立即道,“怎么了,是哪方面的工作不好展开?这样,你今晚下班等我一下啊,我让你阿姨多炒几个菜,正好你都很久没来我们家吃饭了,让她给你出出主意,怎么和同事相处啊……小南今晚回来,之后马上也要工作,也让她跟你学习学习……”
舒窈垂死挣扎:“不、不太好吧,周叔叔,我其实——”
“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去给你阿姨打个电话,让她多买俩菜。”
“……”
真好啊。
她想,现在自己这颗悬着的心,是终于死了,想到小锦还让她抓紧检验女友是否体虚……笑死,根本见不到人。
……
七点。
夜色降临,体育馆里大灯亮起,隔着重重门都能听见里面周主任的喇叭声。
舒窈拿着手机站在大部分人都不会去的E门旁,在南城夏夜的潮热风里,专注地看女朋友的头像,一轮圆月。
但只有她能认出来,这是她送给蔺然的第一份礼物里,放在景观瓶口的那枚磁悬浮月亮。
迟早杳富:[猫猫流泪.jpgX32]
迟早杳富:[对不起,长辈邀请我去他家做客,虽然不加班,但是今天也没办法约会,真的对不起呜呜呜]
消息末尾停留在这里。
因为一直没收到回复,她不由想,蔺然是生气了,还是在忙呢?南山医院的外科医生应该每天都有很满的手术吧?
她发呆时,体育馆里明亮的灯光一盏盏熄灭。
被抵御在附近的黑暗借此侵袭而来,如潮水般将她和这栋巨大的场馆一同吞没——
等手机屏幕也灭了光,她便陡然陷落在黑夜中。
咔。
耳朵突然捕捉到奇怪的动静。
舒窈受惊地睁大眼睛,使劲按手机屏幕,想看清楚是什么奇怪东西,手机偏偏在这时死机失灵。
咔、咔、咔。
令人牙酸的声响传来。
与之伴随的,还有一股食物腐烂般的臭味涌入鼻尖。
那咔哒咔哒的声响离她愈发近。
粘腻的风吹过后颈,不知什么时候转成凉意。
舒窈汗毛直竖,后退半步,鞋跟却像是抵住坚硬台阶,再退不得。
本能在脑海中不断拉响警报:有东西,就在她身后!
让人悚然的奇怪吸气声徐徐响起。
对方从她每个毛孔散发的气息里嗅闻到属于猎物的恐惧,却觉不够,于是下一秒——
置身黑暗的人,只觉肩膀被谁从后方倏然轻拍了一下。
一下,又一下。
-
“嘿!”
南山医院,手术室楼层走廊。
伸出手的主治医跳起,却见脱下蓝色无菌服、也摘下帽子的人洒落水墨色标志黑长发,动作险险刹住,“蔺、蔺主任?刚才在用一号手术室是您?”
蔺然侧过头,口罩挡住她鼻梁以下部分,往日轮廓弯弯的黑眸,单拎出来,像极黑的海,以隐藏更危险的致命杀器。
控制眼球的六条肌肉未动,她的目光已猝然瞄准来人。
手痒险些酿成大错的主治医心虚地后退两步,打着哈哈指向附近的医用仓库,“是太累了吗?要不要我帮您拿点补液?”
蔺然沉默,摇头。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消息。
上面是满屏的道歉和磕头表情包。
时间停留在五分钟前。
——看来今天也无法获得礼物。
她想,再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集齐九个漂亮瓶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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