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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隋子月第一面时,得到的最为直观的总体印象就是这个人看上去挺花的。一方面是她长得就挺花,另一方面是她言行举止间给人的感觉也是那个样子。对于叶槿汐这种从小文静到大的人而言,冲击力还挺大。
在她的成长世界中,她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好像也不算是从来都没有接触过。从某种角度来看,姜诗意和隋子月还挺像的。
但姜诗意也是她这两年才认识的。
叶槿汐禁不住想起了一个说法——人在前方轨道快要变更的时候,首先是从身边的社交环境开始改变,会和以前的自己做一个划分。
“又闷又清高?”叶槿汐按下电梯的按钮,转头望向她:“说实话,我真有点想象不出来。那是怎样一种场面?”
“就是不怎么搭理人。越是小的时候,越是那个样子。”隋子月想了下:“结果后来长着长着就变了。当然,我还是不太在乎有没有人喜欢自己。”
隋子月小时候不仅不太爱搭理人,还挺固执的,有种对什么都不太在乎的感觉。那时候别人形容她,都喜欢用“特立独行”四个字来套上去。
也正是因为不太在乎,她也不知道别人喜不喜欢自己,反正她不太在意。中途有段时间发现自己人缘一般,可能还是稍微有一点被影响到吧,但影响不大。没过多久,她就又回到了自己原本那个德行。
叶槿汐看着她的侧脸,浅笑了一下:“那我还是挺羡慕你这种心态的。”
其实,隋子月就是她曾经很想要成为的那种人。她也尝试过去成为那样子的人,演了好一会儿,演得自己差点儿都记忆错乱信真了。可惜的是,后来才发现,自己本质上果然是个软性子的人,终归是成不了的。
隋子月那是内核稳定,所以才从容,而非虚假的故作冷漠。
“嗯?”隋子月见电梯门打开,先一步走了进去。
叶槿汐迈开腿,说:“我以前还挺希望有人喜欢我,挺想要得到别人认可的。活得特别拧巴,总觉得自己这人不太行。”
电梯门“叮”地一下打开,隋子月捏着啤酒走出去,说:“那是因为你爸妈给你的关心太少了,不是你不行。”
“可能吧,但我现在已经不期待别人的喜欢了。”叶槿汐笑了笑,面对虚空舒出了一口气:“恋爱对象都不一定会喜欢自己,何况别人。”
她至今不知道她的前任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只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无论自己付出再怎么多,自己也是不一定就能够被人喜欢和珍惜的。
看淡了,也就放下了。
“哈,”叶槿汐笑了一声,“也可能是我太过于固执,太不懂得换位思考了吧,给不到人她想要的。”
“不能这么说。”隋子月说,“任何事情都是相互的。她要你给到她想要的东西,很正常。但是,她又给到了你你想要的东西么?既然她也没有办法看见你,那,她就没有资格抱怨你。”
她发现,叶槿汐最大的问题其实还是太过于在乎他人的感受了。在乎到即便自己也是一段不健康关系中的受害者,却还是会忍不住把许多事情的因揽过来,归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易羡舟也是这个样子。
易羡舟也好,叶槿汐也罢,似乎潜意识里都有一种一定要把事情做到十全十美才能配得上另一半给出的爱那样的思维。
两人关系一旦出了问题,不管外在表现如何,实际本质上却永远都在自我反思,永远都在向内归因。基本上就是在围绕着对方的需求在那儿打转。
明明很多事情,大部分时候确实都是双方一块儿造成的。尤其是在双方都不成熟的情况下,一块儿谈恋爱就等于是在携手制造事故。
好在易羡舟遇到了姜诗意,遇到了一个懂得心疼人的。
她隋子月确实是没有谈过恋爱。但她围观过周围朋友的好几场虐恋。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观察久了,她便坚信,只有真的能够看见,才是真的喜欢。
假如A喜欢的B只是自己想象中叠了无数滤镜的B,对于真实的B却是抱怨诸多,怎么看都不顺眼。那么,即便看上去有多喜欢,也只不过是自以为的喜欢罢了。
偏偏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人还挺多的,最是擅长将自己包装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实际上,一旦对象不按照自己想要的相处法则来做事,就有可能会被他们贬低到深渊中去。
这些人往往会在分手后,一边留恋对方曾经对自己的好,一边又痛恨对方为什么不能够一直那样对自己好,最后生出贪嗔痴恨,还觉得自己很深情。
叶槿汐听着隋子月的话,抿唇沉默了一会儿,神使鬼差地拉开了手中啤酒的拉环,抬起来喝了一口。
“算了,还是向内求吧。”叶槿汐被酒水辣得蹙起了眉头,抬起手在唇角轻轻擦拭了一下,说:“我已经不期待被人看见了。”
话落,她捏着啤酒又喝了一口。
主要是现在的她确实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连怎么做人都不知道了,更别说做别的了。
“像现在这样……”叶槿汐走出电梯门,捏着啤酒罐子怔怔地看着前方,笑容里头透出了一点虚弱:“就挺好的。无欲无求,无忧无虑。多好。”
隋子月没有答话,只是低下头,也打开一罐啤酒喝了一口。
走到门口,叶槿汐将门打开,按亮里头的灯,将拖鞋取出来放到隋子月面前后,又故作轻松地换了一个话题:“哎,你说你没有谈过恋爱,那你怎么还能把感情问题分析得那么头头是道的?”
隋子月关上门换上鞋子,走到沙发旁坐在,将几罐啤酒放到茶几上后,盯着手中那一罐啤酒笑:“谁叫我的朋友们……”
“都是大情种呢?”她挑高了眉梢。
说来也是奇了怪了。她明明是一个经验为零的,结果却成天周旋在朋友们的感情事里。每一个朋友失恋,都会在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约她出去胡吃海喝。
然后她就看着她们喝到烂醉如泥,再默默地结账,叫代驾,善后。
她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估计都能写出一本依恋关系大科普出来了。
叶槿汐笑了起来。
这一点她俩倒是有些像。一直充当着别人的免费情感咨询师。
喝喝聊聊,没过多久,隋子月已经解决掉了两罐。
“那……”面热耳酣之际,叶槿汐转动着啤酒罐子,忽然转过头来好奇地问隋子月:“你以前,有喜欢过谁么?”
在灯光照耀下,叶槿汐的脸颊显得格外柔软。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关系,那双因为微微下凹而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这会儿已经笼上了一层隐隐绰绰的迷离。
隋子月摇头。以前没有。直到遇见叶槿汐。
“为什么呢?”叶槿汐又问。
隋子月哂笑一声:“因为我清高啊。一般人我看不上。”
这话倒也是不假。隋子月有段时间还真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是跟自己最合适的。甚至,她对自己的性取向也没有认真地研究过,就那么模模糊糊地长大了。
并且以无性恋自居。
“清高……”叶槿汐晃了下因为喝得太急,已经变空的啤酒罐子,笑,“清高你还喜欢我……”
说完以后,叶槿汐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喝酒果然不是一个什么好习惯,她的神经就跟被麻痹到错乱了似的,竟然连这样子的话都给说出来了。
叶槿汐抬起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颊:“我……不是,我……我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