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张，代表你的职业，虽然你现在畏惧你工作中会接触到的某些事物，但你并不讨厌你的职业，刚给你这个本子时我注意到你很快就闭上了眼睛，我想你应该第一时间想到了文喻，但你想到的不是文喻满身是血躺在你怀里，而是那个朝你们开枪的洞口，这是你职业生涯痛苦的开始，你本能是回避，但很快你就恢复平静，这代表你已经能正视文喻的死亡了。”

如果这幅画早几天出现，李瑾瑜都不能保证自己可以这么平静地面对。

她想到了顾瑾思，怀念和顾瑾思坦白那天顾瑾思抱着自己时怀里的温度。

“第二张，女人和医生，你想到了什么？”

“春天，妈妈。”

李母是在2007年初春去世的，李瑾瑜还记得那天她接到了李少衡的电话，挂断电话后她就发烧了，那时候她一度觉得是因为那天的风吹得太大。

“第二张图是你第一次直面死亡，你看着医护人员进进出出最后把你母亲推进太平间，也就是这件事彻底改变了你的生活轨迹，你开始跳级，比一般人都要早一年进入高三，然后又通过体测和考试得到免试资格进入警察学院，可以说你母亲的死是你人生的转折点。”

李瑾瑜点头同意，卞医生犹豫了一下翻到第三张：“这张，男人和子弹，你想到了什么？”

“广中，吴向安，码头。”李瑾瑜的声音有极力克制又克制不住的颤抖。

“这件事是你发病的主观原因，这个人用自己的死换了你的生，如果没有他，他身后的子弹就会打到你，其实当他被打中倒在你面前时你就已经受不了了，那时候你应该想到了文喻，文喻也是为了救你而死的，你开始自责，为什么身边的人都要因你而离开，你开始反思是不是造成这一切的人都是你，于是你陷入了困局，把自己围得越来越死，导致了病情的爆发。”

卞医生歇了一下，把画翻到第四张，但是并没有急着讲下去，李瑾瑜抬头有些迷茫地看着她，不太懂现在停下来是为什么。

卞医生把素描本放到一旁，轻咳一声：“接下来的三幅我直接说给你听吧。”

“第四幅图，是你爸爸，正是他的牺牲彻底改变了你们一家，也加速了你哥哥当卧底的想法，那天你哥哥不告而别留下你和你妈妈料理后事。之所以把它放在第四的位置，是因为我觉得前三件事虽然对你的打击都很大，但都远没有你爸爸的去世打击大，生前无法示人，死后也无法立碑，也是从那时起你才真正了解这个职业。”

“第五张是一条被打穿了的手臂，你知道这是谁的手臂，当时你彻底慌了，和文喻挡在你面前时一样，也正是因为你的慌乱没有注意到射向你的子弹，导致了吴向安的牺牲，这两件事发生在一起，前后不超过两分钟。当时手臂里迸出来的血溅到了你的脸上，因为距离过近，你清晰地看到了全过程，子弹穿过手臂的样子像个慢镜头一样回放在你脑海里，如果没有后来的爆炸，这一幕绝对是对你来说最触目惊心也最难忘的。”

“我想第六张我也没必要继续说下去了，当你刚才只看到第三张就扔下本子出去时我就知道问题在哪儿了，李小姐，现在你内心深处无法释怀的不再是文喻，也不是大片的血液，你只是无法释怀那些因你而死的人，不单单是吴向安。”

卞医生说得很对，李瑾瑜久久没有说话，她在心里不断回想刚才卞医生的话。

她不能释怀的是那些因为她而死去的人，所以在那次被顾瑾思强行拉回家睡觉后，她再次见到尸体见到血液除了有些不适应之外没有最开始的害怕和反胃了。

第一张图她明明想到了文喻，但她没有怕，可是看到吴向安时她还是没办法面对。

虽然她通过顾瑾思放下了对文喻的愧疚，却没办法通过任何一个人放下对吴向安的愧疚。

她深吸一口气：“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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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时心疼李瑾瑜，她承担了很多，却什么都不说。

第74章

顾瑾思一进家门就看到顾靳国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看着电视。

她刚跑过去坐下就听见门铃响了，顾靳国和她同时看向门外。

赵小姐去开门，再进来时后面跟着曲可。

曲可看到顾瑾思有些惊讶：“顾小姐，好久不见。”

顾瑾思心情不错，也和曲可打招呼：“曲医生好，今天也是例行检查吗？”

“嗯。”曲可低眉放下手里的药箱。

“难得顾厅长有一次周末不用去上班，当然要抓紧时间过来了。”

顾靳国一听乐得开心，他把遥控器放到顾瑾思手上，让她挑自己喜欢的电视看，然后让曲可给自己做检查。

顾瑾思搜了半天，最后选了一部缉毒警匪片，顾靳国看了片名后意味深长地扫了她一眼。

“顾厅长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长期操劳过度，心脏方面需要多注意一下，虽然每次都念叨一遍，但我还是想说，少熬夜多锻炼。”

顾瑾思的视线也从电视上移开，装作老成地说道：“爸，听到没有，多锻炼。”

顾靳国和曲可同时被顾瑾思这个样子逗笑了。

顾靳国马上起身，说：“好，多锻炼，我这就出去溜达溜达，曲医生，中午留下来一起吃午饭吧。”

这是肯定句，所以曲可答应了：“好。”

顾靳国说出去就真的出去了，完全没提顾瑾思这几天没回家睡觉的事，顾瑾思见爸爸出门又重新把目光移回电视上。

曲可顺势坐了下来，跟着顾瑾思一起看电影。

半响后说：“我记得顾小姐以前最不爱看警匪片了，觉得他们讲得不真实。”

电影正好播到打斗戏，顾瑾思让自己向后放松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听说这部还不错。”

此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曲可对电影不感兴趣，待了一会就去帮林妈做饭了。

顾瑾思看完电影也上了楼，她今天是回来看看顾靳国的。

昨天金若柠生日宴上顾靳国已经通过赵小姐和自己传达了对于自己不回家的不满，所以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回来一趟。

不过看老头这样，应该也没有生气，她寻思着下午就回去找李瑾瑜。

李瑾瑜回到家时正好是午饭时间，手机里躺着一张半小时前顾瑾思发来的照片，是一桌菜。

只有一张图片，什么话都没说。

李瑾瑜有些累，没顾上回这条消息，连午饭都没做就睡着了。

另一边顾瑾思等了很久都没等来回复有些心急，偏偏顾靳国让她专心吃饭不要看手机，无奈的她只好暂时放下手机。

可是吃完饭后李瑾瑜还是没回消息，顾瑾思担心李瑾瑜出事，只和顾靳国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了，留下顾靳国一个人在客厅黑着脸。

曲可也准备离开，临走前看到顾靳国的脸有些忍俊不禁：“顾厅长，女大不中留，您也别太伤心。”

一听这话，顾靳国的脸缓和了一点，他点起一根烟，问：“你也发现这丫头的心思不在这了？”

曲可点头不语，早在李瑾瑜在顾家养伤时她就注意到了。

她和李瑾瑜说过，从未见过顾大小姐这么紧张一个人，她记得当时李瑾瑜是有些动容的，只是突然被那个电话打断。

说起来，从上次李瑾瑜问自己恢复程度并拿了一些药后，她也很久没见过这个人了。

不知道现在顾小姐和李瑾瑜发展得怎么样了，想到这里，她加快了脚步，跟在顾瑾思身后离开了顾家。

“李瑾瑜！”顾瑾思拍了几下门之后才想起来她知道密码，用最快速度输入密码开了门。

房间里很安静，要不是鞋柜里少了一双拖鞋，顾瑾思差点以为家里没人。

她换完拖鞋在家里绕了一圈，最后才推开卧室的门，床上的人像睡美人一样躺在那里，偶尔会因为阳光打在脸上而轻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