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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她的她(105)
作者:韩七酒 阅读记录
她按照郑民说的路线,从茂城经海城,最后抵达申城。
时间地点,分毫不差,她为了证实,这段路一共跑了三次,三次的结果都一样,足以证明郑民没有说谎。
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就好了。
纪白抬头,看着家属院二楼亮着的窗户,眉头深蹙许久,最终还是迈出了腿。
“师父。”
“你个小王八蛋,还知道有我这个师父啊,都多久没来过了?”
王成宗,纪白的师父,三十年的老刑警,跟纪白的父母也认识,纪白从一入行就是跟着他,算起来退休也有两三年了。
“队里太忙了。”纪白说“我给您带了两瓶好酒。”
王成宗跟她开玩笑的,干刑警的哪个不忙“那敢情好,我打电话给楼下的小馆子,让他们送几个菜上来,今天咱们好好喝一顿。”
师徒两有人日子没见了,王成宗好酒,当警察的时候总有任务不敢多喝,现在退了吧,时间是有了,可身体不行了,多喝一点就容易醉。
“我那时候就看好你,我就觉得你是干刑警的苗子,我管技术科要人,他们还不肯放,说什么技术科人本来就少,再要走一个,那就没人了!”王成宗抿着酒,砸吧一声“我当时就跟他拍桌子,我说我管你有没有人,你要是不把纪白给我放了,我天天来你技术科闹,那小子欺软怕硬,被我这么一唬,第二天人事调动就下来了。”
王成宗哈哈大笑——
“你也可以,第一个案子就冒头,没算给我丢人。”
纪白记得第一个案子,是个伪装入室抢劫的情杀案,其实也不是自己冒头,策略部署都是王成宗教的,她只是照着做而已——“我的本事都是您教的。”
“你自己要是没悟性,我教也没用。”
“师父,我敬您。”
酒过三巡,纪白喝的比王成宗多,但她的酒量比王成宗好,脑子还是清楚的。
她看着面前人花白的头发,又看向客厅墙上挂着的一家三口,师母去的早,孩子都在外地工作,这个家也就剩他一个人。
纪白涩然,如鲠在喉,又猛喝了两杯,忽然端正起来,手撑在桌子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却又不敢细听,细听之下全是抖得——
“师父,我有个事情想问您。”
“你说。”
“15年的时候,海城刑警大队经办了一个弓虽奸杀人案子,凶手叫郑民,您有没有印象?”
适才还醉意上头的王成宗,再听到这话的瞬间愣住,他看向纪白,似乎酒醒了。
纪白撑着桌子,十指骨节紧绷“其中有一份审讯记录有您的签字,师父...我想问问您,没有DAN组织,没有□□,也没有物证,仅仅只凭同牢房的狱友一句证词,跟所谓推论出来,应该被定罪吗?”
王成宗没有说话,许久后——“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纪白没有说话。
王成宗懂了,是有人把这件案子又翻上来了。
纪白不相信自己敬爱如父的人,会做出刑讯逼供的事情,她不相信一个教导自己心要向善的人,会颠倒黑白,屈打成招。
“师父...”纪白摸了把脸”为什么?你给我一个理由。”
王成宗垂下头“当时的情况太复杂了,你不懂...上面的压力很大,那个被害的小姑娘只有十三岁,一切证据都指向郑民,我们——”
“所以你们就可以屈打成招了吗?”
纪白站起身,用力抹了把脸。
王成宗看着她,自己带出来的人,自己心里有数,他知道今天纪白能来找自己问这事,就说明她要管这事。
“纪白...你听我说,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这就是一趟浑水,跳进去就没办法脱身了。”
纪白滚了滚喉咙,声音低哑——
“师父,我是烈士的孩子。”
“我父母连死都不怕,您觉得...我会怕吗?”
临走前,纪白停下,又补了句——“不管怎么样,我都感激您,您一辈子都是我师父。”
...
纪白喝的醉醺醺回来,出租车上一直流眼泪,她很少会哭,基本哭了也不承认。
阮宥嘉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就在楼底下抽烟。
一根接一根,烟囱一样。
打了两个才接。
“喂?”
“你在哪儿?”
“买饭。”
“我做饭了,赶紧回来。”
“好。”
灭了手里的烟,纪白又搓了几下脸,不过还是被阮宥嘉看出她的眼睛红了。
“你眼睛怎么了?”
阮宥嘉捧着她的脸,没等仔细看,就被纪白躲开。
“没事。”
然后就去了卫生间。
阮宥嘉听见水声传来——
“吃饭了,你洗什么澡?”
“三分钟。”
...
阮宥嘉觉得纪白有奇怪,但她不肯说,自己也不好问,见她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也不擦,阮宥嘉又体贴的帮她擦。
“感觉你好累,警队是不是很忙?”
“有点吧。”
纪白话少的可怜。
直到两人吃完饭,她也没能说几句。
晚上,阮宥嘉抹完乳液。
刚躺下,手便探到纪白胳膊上。
纪白没心情,人有点木,因为换做别的时候,她应该比阮宥嘉更主动,正思索是配合还是拒绝,贴在胳膊上的手,又摸向了自己的头。
阮宥嘉声音很轻“你别动,我给你捏捏。”
纪白没动,紧绷的情绪,似乎真的在阮宥嘉的指尖松弛下来,刚刚还没什么感觉得人,忽然握着头上的手,身体也跟着转了过去。
“我今天状态不是很好。”
阮宥嘉脸红,自己也没说要干什么吧?
“不过...也不是不行。”
“你不用勉强。”
“没勉强,你知道我的,有感觉才会做,没感觉你硬来,也没用。”
阮宥嘉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不过她也不用反应,因为纪白...已经开始了。
一场稀里糊涂的床上,既疲乏又解乏。
碰碰她的耳朵,碰碰她的锁骨。
阮宥嘉抱着她,温存缱绻。
“睡吧。”
“嗯。”
/
程与梵一直记着欠纪白的人情。
相比较人情,她更愿意欠钱,至少钱可以两清,人情却不可能一样换一样。
这天,刚到律所,纪白就来了。
黑衬衫,工装裤。
她习惯这样不修边幅,头发也随意的扎在脑后。
和律师事务所精致的精英范儿格格不入,就连喝水的姿势,也是仰起头,一口气喝到底儿的。
她把纸杯揉成团,眼睛直直的看向程与梵——
“聊聊。”
程与梵明白,这个人情可以还了。
——
两人去到办公室。
纪白照旧大剌剌的样子,问了程与梵一句:“阮宥嘉说你打官司很厉害,但我觉得厉不厉害,不能别人说,要自己做出来才算数。”
“你有案子找打吗?”程与梵开门见山。
纪白刚还懒散的态度,瞬间肃然起来“是有一个案子,但不知道你肯不肯接。”
“什么案子?”
“盖棺定论的案子。”
程与梵顿了下,立马反应过来“你要翻案。”
纪白没再拐弯抹角,和她讲了郑民的事情。
“我能肯定,这是个冤案,但其中具体怎么回事,还需要再调查,鲁城检察院多次向江城检察院发公函,都没有回应,我的那位正义满腹的老同学,尚在努力,但收效甚微,已经八年了,一个人能有几个八年?我希望...也请求你,可以帮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