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啊，贪睡，睡了几十年了。”宋老开玩笑讲出来。

“对不起。”

“没事。”他摆摆手说起关于自己的故事，“年轻的时候老伴走得早，后来儿子出息，去了边防部队，结果因为一次检查暴动，殉职了。”

“从那之后啊，我就觉着整天周围静悄悄的，所以就爱扎堆凑热闹。这回是因为心脏不得劲，差点去见他们了，结果小何那孩子说什么都得拉我来医院住几天。”

老人说到这里笑出声，“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没什么牵挂，自己一个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多自在啊。”

开怀的笑声让樊星的心口也跟着畅快几分，她抿唇浅笑，眼底生出几分羡慕。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独身。

“对不起，宋爷爷。”

晚辈突如其来的歉意令长辈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因为我的缘故，何汐不能来看你，让你一个人待在这。”

“她不来正好，免得我催她走。”说到何汐，宋老笑模样更深，“那孩子看着好像吊儿郎当的，心细着呢。”

他看向女孩，“你跟她外在性格正相反，可内里的脾气一样。”

一样的要强，心软。

樊星听后微怔，身侧又传来老人的声音。

“星星啊，你之前是做什么？”

“之前一直在特殊学校里做老师。”樊星如实回答。

“是为了弟弟吧。”

这回樊星失去血色的唇紧抿，没有作答。

弟弟今天没有跟妈妈来医院，当时她知道原因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嘉嘉放假在家呢，小辉想跟她玩，嘉嘉答应了，说反正她也在家里没事做，还能监督小辉练习竹笛。”

“做特教的话是不是要学那个什么心理学啊，那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老人好似用不完的精力，樊星好脾气解答：“是需要一些心理学辅助，不过主要还是医学作用更大，我是京和医学院毕业的。”

“哎哟，可是很有名学校啊。那你自己不就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变化了？”

樊星含笑，坦然点头。

是，她对自己病态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多少有所了解，也早就明白江卿月的话里究竟隐瞒几分。

太平静了，宋老看在眼里，越发不解。

“万一你没挺过来，就这么甘心走吗？”

樊星无言，她忽然有些累了，神情恹恹低语：“甘不甘心的，说不清。”

她又睡着了，老人凑过去替她掖好被子，宛如对待自家晚辈一般轻拍被面。

门口闹出小动静，他转过头发现是何汐，当即挥手示意出去说话。

走廊里，老人背着手问：“来这不是看我吧。”

“这话说的，不来看你我来这干嘛。”何汐没太大底气反驳，她忍不住歪头朝病房里张望，“她最近这几天怎么样？”

只是从江卿月那边得到专业性了解，不能让她明确感受到樊星的状态变化。

“哎，从化疗之后感觉蔫了不少，估计是给刺激的，这两天她觉多了点，一天有时候能断断续续睡好几次。”

听上去实在算不上好消息。

“你跟她之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看她那个好朋友也不太喜欢你。”

老人的问题撬开原本严丝合缝的潘多拉宝盒，连带着那段并不美好的记忆也一块逃窜出来。

“牛啊何汐！连女生都跟你表白，情书礼物都攒一大把了吧。哥们儿也不是那种迂腐人，喜欢啥样的女生，哥们儿给你找找，这高中怎么也得谈一段吧！”

“你少来啊，我才不喜欢女生。”

“哟，不喜欢啊。哎？你别说啊，我看咱班上的章朝跟樊星是不是就……嗯？没准私底下拉手亲嘴都干了。”

“大老爷们儿嘴怎么那么碎呢，那是有悖生物学发展！女生跟女生没结果！”

她慌不择路的狡辩被刚进班的少女听到，心虚登时蔓延整颗狂跳的心脏，然而对方只是轻轻看她一眼，脚步不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虽然之后无事发生，但何汐清晰感觉到来自樊星的疏离。

无迹可寻，又十分明显。

“为什么会是这么个结果，要怎么告诉小星？”从攻克中心出来，胡兴华靠在电梯墙壁低着头，语调沉沉。

“我找时间跟星星说。”葛玉梅抬手抹掉眼泪轻声催促：“你先回去吧，给俩孩子做做饭。”

“不用，嘉嘉刚才发消息给我，说中午点那个汉堡薯条的。”

电梯门开，两人往病房走，正巧碰见走廊处交谈的两人。

“胡叔，梅姨。”何汐点头打招呼。

“怎么都在外面不进去？”

“星星睡觉呢，我嗓门大，怕吵着她，就出来说话了。”宋老乐呵呵说。

胡兴华闻言忙摆手：“那也不能让您老人家在外面站着啊，都进去吧。”

何汐见状出声：“我就不进去了，还有事。”她又接一句，“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就好。”

“你忙你的就行，这有我跟你胡叔，不会有事的。”葛玉梅的哭腔极力克制，可何汐到底见过太多人悲伤的状态，敏锐的察觉出异样。

“是她……手术出什么问题了吗？”她的口气犹豫，生怕看到对方点头。

葛玉梅望着还在熟睡的女儿，摇头将真相遮过去：“没什么问题，星星会没事的。”

“一定会的，樊星这么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人，怎么也得再留在社会上多贡献个几十年，好好榨榨她。”何汐故意开玩笑都眼前的这位母亲，见她勉强弯眸才算安心。

她道别离开，葛玉梅回到屋里，女儿刚好睁眼。

“是不是我们吵醒你了？还是哪儿不舒服了。”她担忧道。

“不是，是我自己睡觉浅，没觉得不舒服。”樊星说完余光扫向空无一人的门口，莫名觉得好笑。

小心翼翼的，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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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胡家，胡嘉宜托腮打量正专心吃薯条的大男孩，试探道：“你……知不知道你姐姐去哪了？”

樊辉眨眼，看似驴唇不对马嘴回答：“姐姐补能量，白色衣服补能量。”

“啊？你还真当你姐姐是超人呢。”胡嘉宜小声吐槽，暗笑自己居然想从他身上得到答案。

她将自己这份炸薯条挪到樊辉面前，“你吃完睡好了觉就得起来吹竹笛，知不知道？”

樊辉点头，这个他知道，姐姐说过，下午睡饱了就要吹笛子。

太阳渐落，章朝从武馆里出来先去樊星家看鱼。

那条鱼发小宝贝得很，精心照顾了好久。

“哎呀呀，小鱼，我来给你喂食了——”她捻起鱼食投进水里，俯身观察着。

只见斗鱼的鱼尾鱼鳍铺散开来，好似绽放的花，透着股诡异绚烂的美。

章朝屈指轻轻敲鱼缸，自言自语道：“快保佑保佑你的主人吧，让她能平安顺利的活下来。”

鱼哪听得懂人话，只顾着张嘴进食。

她随手拍下几张照片，直起腰离开房子。

“嘿！我来啦星星！”充满活力的嗓音让原本有些沉静的病房热闹起来。

宋老见状调侃：“这不愧是当教练的，声音真亮。”

“嗓门不大镇不住那帮学生。”她走过去放下袋子，“我看到有买粑粑柑的就买了点，特好吃。”

“我看是你想吃。”樊星直白点破她。

章朝闻言撇嘴：“干嘛呀，一起吃嘛。”她说着看向葛玉梅，“梅姨你回去歇着吧，饭菜胡叔给我打电话到楼下取的，还热乎着呢。”

“是啊妈，回去看看小辉怎么样。”樊星接话。

葛玉梅点头起身：“那我就先走了，明天我再来。”

女人走后，章朝动作利落摇起病床，架好小桌板，从保温饭袋里拎出饭盒挨个打开。

“胡叔炖的大骨汤，说喝了补，还特意给找了俩吸管，让你吸骨髓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