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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烬(272)
作者:三千白 阅读记录
看到楚光,余烬也楞了一下,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慌乱一闪而逝,快的无人察觉。楚光像是哐醒余烬的巴掌,让她意识她在哪,她是谁,她要做什么。余烬定了定神,尖锐声响渐渐止息。
于是郑子心见到余烬动了。
她迈出一步,然后是第二步,再一步。她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到死都没再回一次头。
失去了一方,天平终于倾斜,大厦将倾,郑子心也听到了崩裂的声音。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她也该走了。
然而另一个人却比她先动。
第194章 电笔
余烬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了一会儿, 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她以为是郑子心跟来了。
然而下一刻,胳膊被人扯住,她被猛地向旁边一掼。来的人竟然是楚光。
窒息感又一次涌了上来,只是没有面对方珩时候那样, 强烈到她哪怕是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吐不出来。她只能咬紧牙关相抗, 生怕一开口就呕出破碎的肚肠来。
楚光的手死死攥住她的手臂, 迫着余烬直视着她的眼睛。她想在这张脸、这双眼睛里看到一点不一样的东西。看到一个不用问出为什么的答案。
然而, 什么都没有。
她只看到漠然。
一种完全置之事外, 无喜无悲无可无不可的漠然。
刚刚所有的一切她都听的清清楚楚。可她不明白,更不甘心,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她绝不相信那样的话会从余烬的口中说出。于是,她摇晃着着余烬的胳膊, 像是祈求:
“你到底是谁, 你还是余烬吗?”
楚光的声音里有着藏不住的哭音,哪怕她努力不让这份难过流泻出来, 哪怕她极力铺展出刚强来。
愧疚化做虫蚁啮噬血肉啃咬灵魂。
对不起……
沉默几息,余烬忽然扯了嘴角:“楚光, 你不认识我了么。”
她竟然在笑。
余烬这个笑刺的楚光胸口一痛,她手上用力, 几乎要凹断对方的骨头:“你……余烬!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么。”
对不起……
余烬高她许多, 目光直直的扎落下来, 声音也是:
“没有。”
“你……”楚光胸口剧烈起伏, 声音都颤抖:“……你……你怎么能那么说?你还有良心吗?你对得起我姐吗?你还算个人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余烬微微眯眼,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和你有关系么?还是说, 楚光,你还喜欢你姐姐的女朋友啊?”
啪——
余烬的脸歪倒向一边, 火舌舔过她的脸,留下猩红一片。
真疼啊。没想到小光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了……
真好啊。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这小话痨会被人家欺负了。
余烬抬手触了触烧灼的脸颊,一直紧绷的躯体松散下来,在这份仿佛自虐的痛楚里,她第一次感到一丝抚慰与救赎。
“!”
楚光也愣了,她从没有打过别人,更没有这般不留余地的甩过巴掌。刚刚那一瞬她也是气的狠了,可这一下过后愤怒依旧不减反增,她发现自己竟然在颤抖。
不能!不能示弱给这个混蛋看,更不能哭!不要哭!不许哭!可无论楚光心里如何给自己打气,眼泪仍然不值钱的向外淌。
“楚光。”余烬等她情绪稍稳才道:“看在你姐的份上,这一巴掌,你要替她出气,我认。但是你记得,再没下次,你好自为之。”
她声音冷下去,眼也是。只有嘴角还延续着刚刚的弧度,整个人乖戾又残忍,带着穷途末路者的赤狂。
楚光被她这副样子吓得一个激灵,还抓在她臂上的手也松了。余烬让开她,正要过去,却又一次被拽住了。
楚光明明怕的要死,却仍然拗住她手腕,死死的拽着,只是打颤的手泄露的心绪:
“余烬,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对我姐的感情,都是假的吗?”
“……”
余烬盯着她,像是盯着不畏虎的牛犊,盯住它初生的脆弱犄角。
“这个我说过了吧。谁问也是一样。我腻了。”
嘶——啪!
金色的闪电,舔吻过余烬的咽喉。犄角扎过来,战栗感瞬间铺张沸腾。
啊,是她送她的,那只精巧的小电笔。
*
“周哥……周哥……周警官!”
男人从思绪里抽离,悚然一惊:“!”
“我下去吃饭,给您捎俩菜?”来人看他脸色不太好,问道。
“不用,我一会儿自己去吃。”周将摆摆手,眉心刻痕稍缓几分。
周将这两天心情很不好。因为一个半大孩子。因为一个他以为他已经完全拿捏住的小鬼。
这么多年了,他每每与那个叫白苏的女人交锋,总是落了下成。被她捏的死死的,从没胜过一次。而这一次,阴差阳错的,他得到了那个孩子,那个她在这世上唯一拿命护着的小鬼。他以为自己扣住了那个女人的命门,他以为他终于可以将她一军了。
然而现实给了他无情的打击:
明明那天他逼出了那孩子的脆弱,看着她在颤抖流泪,看着她痛苦咆哮,看着她艰难挣扎。终究是个小鬼,那时候的他是这么想的。有愧疚么?多少是有一点的。毕竟,像白苏那样的女人,用尽手段倾尽心血,也不过想保那个叫余烬的小孩儿余生无忧。想来也是讽刺,这大概是那人少有的像个传统意义上的“女性”的时刻。
而他却把余烬推回了深渊。
如果被白苏知道……周将突然有点想看看那个女人见到余烬时候的表情。可如果真的被她知道……周将深吸一口气,极力与心底浮起的畏惧分庭抗礼。他不敢。多少年过去,那个女人依旧能够轻易牵起人类最原始的恐惧。
不过她也不会知道了。
要变天了,水也已经浑成一片了,而那些水底下的东西,也都开始活泛起来了。白苏已经自顾不暇。
坐在她那个位置,只能立着,无比强硬的立着,像是杵在天地间的一根刺。立着,才能活。倒了,哪怕只是身子微晃、步履蹒跚,都会死。她只能坐稳这个位置,压住所有觊觎她的人。
金钱,权柄,身子。哪一个都能要她的命,更能让她生不如死。这从来就是一条绝路,岁月就是催命符,旁人艳羡她外表光鲜只手遮天,可她从来没有一点退路。
多少人在暗里蛰伏,等着那一抹张扬的红唇再也笑不出来的时刻。
许是早就窥见了这条路上的结局,所以在推开那小孩儿的时候,才能如此决然如此的义无反顾。
内疚吗?多少是有一点的。无论是对余烬,还是对方珩——他摸清楚了她们的关系。
方珩是他亲去见过的。那是个很好看的女人,不多时的接触足够一个专业的人做出一份侧写报告了:温和却不柔软,善良却不愚忠,聪明且敏锐,直觉力过人。典型外柔内刚的人。
这让他忆起故友的妻子,她们的眼眸一样干净纯粹,不染纤尘,这是他从穿上这身衣服就立志要去保护的人。
可那人早已经不在人世。
于是内疚也淡下去。有,也仅余那么一点点了。方珩和余烬从任何意义上来讲,都是不合适的。周将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更不后悔。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使者,也不奉行程序正义的原则。本质上来说,他也不觉得自己算是个良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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